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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兒子在另一間房裡,看顧著弟弟,大兒子在他床前淚流滿面,「爹爹,我去和娘親說,求她給您請郎中。您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

他想說,請了也沒有用了,他知道,一副薄皮棺材已經在屋後備好了,只等他咽氣,就裝進去。想想怕嚇著孩子,於是只淡淡說爹沒事,不用忙。

不料一個沒看住,孩子還是跑出去了,去找在城東做帳房的傅馨,一來一回,大約半個時辰的路。

他想,去就去吧,他這副身子,未必能捱到天黑了,要是能讓妻主趕回來告個別,也挺好的。

房裡來人時,他還心道,怎麼回來得這樣快,該是跑得多急啊,不料一抬頭,卻對上了傅父陰冷的臉。

「小蹄子,一天天的出花樣,臨到死了,還有八百個心眼子呢。」對面道,「讓小孩去纏著他娘求情,也虧你做得出來。」

他想說不是的,卻連辯駁的力氣也沒有。

他眼看著兩個壯婦走進來,她們瞧瞧他,像是有些傻眼,「這還沒死呢?」

傅父揮揮手,往其中一個手裡塞了塊碎銀子,「也就是一時半刻的事了,家裡有難處,這點小意思請兩位喝酒,還辛苦您辦得妥帖。」

於是那兩人也不說話了,只管來抬他。

他害怕極了,用乾澀的聲音費力道:「你們,你們幹什麼?」

傅父冷眼盯著他,「想誆我女兒再白花錢,門都沒有。」

他想說,爹,好歹,等我咽氣啊。沒多久了,很快的。

但是棺材仍然被重重釘上,請來的幫手抬著他,直接往城外的墳地走。反正傅家祖墳里,墓坑也是早就替他挖好的。

不過,他好像沒等到入土,就失去意識了。

棺材裡又黑,又小,密不透風,每一口氣都比上一口吸得更少。他怕極了,拼了命地掙扎喊叫,哀求外面的人行行好,給他透一口氣。

他只聽見她們低聲說,真是造孽,但是已經釘死的棺材,又哪有打開的道理呢?

他最後記得的事,是自己的十個手指甲都刨斷了,刨不開棺材板,就轉而去撓自己的脖子,在越來越強的窒息感中,好像挖開了喉管就能喘上一口氣似的。

全是血,全都是血。

……

死後的事,他記得不大清楚。

鬼差依稀是來過,但因為他被提前封入棺中,死的時辰和命簿上差了些許,他們懶得費心去查,就丟下他不管了。

然後他稀里糊塗地,又轉回了傅家。

進家門時,只見三個孩子哭天喊地,他心痛地想去抱抱他們,手卻從他們身體裡穿了過去。

他聽見傅馨在問:「何故連靈都不停,便急著埋了下去?」

傅父答:「知道你待許氏厚道,但也得替孩子考慮不是?孩子還小,見了死人模樣該多害怕,不如讓他們最後一眼瞧見的,還是活著的爹,還能留個念想。」

傅母站在一邊,一句也不言語。

他站在孩子們的哭聲中,被冷風貫穿胸膛,第一次覺得,這十年嫁做人夫,像一場春秋大夢。

後來,他也忘記了,好像是遇見什麼人,問他想不想報仇。他萬念俱灰,只知道喃喃說好恨,他好恨。

因為這是他的記憶,他自己記不清楚,黎江雪與雲別塵也無法看清。

只知道,他又在人間孤零零地遊蕩了個把月,成了一個沒人收留的孤魂野鬼。他聽聞,傅家的夫郎沒福氣,難產,帶著腹中的女兒一起去了,留下三個兒子,丟給公婆拉扯。左鄰右舍,人人都說,傅家老兩口子太不容易。

看吧,一個洗衣做飯,足不出戶的男子,連死因也只能任人編排。

直到有一天,他路過城南的梨花巷子,聽見一戶人家裡隱約傳出哭聲,他好奇地走進去看,原來是這家的獨子死了,正青春少艾,面目長得也挺好。

於是,他心一動,便鑽了進去,從此,改頭換面叫做柳念。

那一年海藏節,他知道傅馨的習慣,每逢此時會去神廟拜拜,於是撒嬌央了柳母柳父,說要為自己死而復生的好運氣,前去謝謝神仙保佑。

回家後,他一改平日乖巧安靜,堅定道:「娘,爹,兒子在神廟裡遇見一個女子,好生令人仰慕,我非她不嫁。」

……

回憶淡去,眼前又是許盼的臉,只是雙眼殷紅泣血,臉上印記斑駁叢生。

「你們說,」他笑著,「我要是直接殺了他們,會不會對他們太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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