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沒理她,轉而對雲別塵換上和藹笑臉,「郎君不用太過憂心,待老身一會兒斟酌個方子,慢慢調理,假以時日,總是能有成效的。」
雲別塵道了聲謝,她站起身,收起笑容,瞥黎江雪一眼,「還請姑娘,隨我出來說話。」
黎江雪眨眨眼,摸不著頭腦。
總覺得這老郎中瞧她,格外有氣似的。
剛要跟著走,衣袖卻忽地被輕輕牽住了。她一回頭,就見有人躺在床上,淡淡地看她。
「你這是做什麼?」
「黃娘子說,這位郎中醫術頗佳,我就請了來,替你診一診脈。」
「就為了聽她說一句,我病入膏肓,乃是她平生所未見?」
「她也沒這麼說。」
「你該不會是嫌昨夜氣我不夠,想一併氣死了才好?」
「我……」
眼前的人神色看似平淡,語氣也無波無瀾,只是細看之下,眼角紅紅的,向來漂亮的桃花眼,竟然有一點點腫的痕跡。
她心一顫,險些直接認錯投降。
但想起他自作主張,惹人生氣的模樣,又硬生生忍了回去,只是替他將剛才挽起的衣袖放下,握了握他的手。
「不許胡說。」
雲別塵沒有作聲,只是半垂著眼,顯然昨夜的委屈還沒散了。
卻聽那老郎中在外面,不輕不重地清了清嗓子。
於是她只能低聲道:「我出去和她商量一下用藥,用不了多少時候。你好好的,等我回來。」
趕到外面時,那郎中正和黃娘子在說話。
見了她,挑眉盯她一眼,「姑娘果然是心不急,自家夫郎的脈象差成這樣,還能不慌不忙的呢。」
黎江雪知道她誤會,也無法解釋,只能自認倒霉,賠起笑臉,「您教訓得是,還勞您給開個方子,替我夫郎好生調養一番。」
「呵,這會兒話倒是說得漂亮,早幹嘛去了呀?你夫郎這個身子,老身當了一輩子郎中,還沒見過更糟的呢。」
「是,是,都仰仗您了。」
「仰仗我?可不敢當。我能做的,只是開幾服湯藥,可要是你還這般混帳,不知道心疼自己男人,就算是神仙來了,也好不起來。」
這話說得重,一旁的黃娘子也神色訕訕,頗為尷尬,黎江雪就更是被罵得莫名其妙。
但她還是道:「他有今日,都是我照顧不周之過。還請您指點,哪些事當做,哪些事不當做,往後我一定牢記在心,謹遵教導。」
老郎中又看她許久,才輕哼一聲。
「還好意思問呢。他一個落過胎的人,身子原本就沒有養好,還讓你不知節制地折騰,能好才是出奇了呢。」
「……」
黎江雪第一時間,都沒明白她說的是什麼。
過了一會兒,才略微回過神來,只覺得頭腦里嗡嗡作響,空洞而眩暈。
「落過胎……是什麼意思?」
郎中和黃娘子同時看她一眼,又相互對視,臉上都有掩不住的驚愕和失措。
這一回,那白髮老郎中終於不瞪她了,神色間很有幾分尷尬,「喲,這,瞧這事鬧得。」
黎江雪只木然站在原地。
對面扁扁嘴,語速飛快:「總之,你夫郎是滑胎後沒有調理妥當,又縱慾過度,傷了身子了。我只是個郎中,只說我診出來的,旁的可管不了。」
說完,抱起藥箱,轉身就走,「至於方子,我回去想想,你過兩日來取就是了。」
竟是個片刻也不想多待的模樣。
只是出門前,還忍不住扭頭瞟了瞟她,臉色透著同情。
黃娘子驚得都忘了送她,兀自發愣好半晌,才小心地來拉黎江雪,「姑娘,你,你先別急。許是中間有什麼誤會。」
黎江雪的大腦仍是一片空白。
沒有誤會。
郎中說的縱慾過度,她明白是怎麼回事。雲別塵把自己當成她修煉的器皿,寧可拖著病體,用迷香將她放倒,也不肯耽誤,從前更不知道有過多少次。身體會損耗得厲害,在她意料之中。
但是,滑胎……
她一瞬間還想過,是不是她昨日閃過的念頭,成了真,他在暗室里與她繾綣的那些日子,不慎結下過珠胎,但因害怕被她發現,便自己悄悄地處理了。
可郎中又說得明白,說他滑胎,乃是從前的事了,一直沒能調養好。那便是,在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了。
他為這具身體的原主,失去過一個孩子。
不是為她。
她直挺挺地僵立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黃娘子想必與那郎中一樣,更是誤會到了不得的地方去了,也不敢硬勸,只能拍拍她的肩,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