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外界已快要入冬, 幻境裡卻仿佛是好春光。正是一個艷陽天, 陽光暖融融地落下來, 曬得人都發懶,瓦頂也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她逛了一圈, 發現這是一座三進的宅子,應當是戶殷實人家, 只是裡面空空蕩蕩,一個婢女侍人也看不見,多少顯得有些詭異。
她自己思索了片刻,也有些沒主意。
現今只知道,要想通過后土的試煉,需要兩人相互忠誠,彼此堅信。但是,這忠誠指的到底是什麼,她全無頭緒。
她與雲別塵之間,究竟算是一種什麼關係呢?后土想要看見的,是師慈徒孝,還是……
她對他是什麼心思,她自己明白。但是他到底是怎樣看她的,她一點也沒弄清楚。這其中,如果生出差池來,就會導致天大的問題。
她不由懊悔,這試煉來得也太猝不及防了,竟然趁人打瞌睡的時候偷襲,連一點準備的時間也不給,簡直可以稱為出其不意,不講武德。
早知如此,昨夜便不該睡,應該抓緊時間和雲別塵商議一下的,至少該明確基本的應對原則。
而眼下,只能祈禱在兩人相逢之前,不要生出什麼變故。
她確定他不在宅子裡,便向蒼狗道:「我要出去找師尊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上街?」
黑貓捲起身子,專心舔毛,全當沒聽見。
她就小聲嘀咕:「在山上懶,在幻境裡更懶,等我們回去的時候,唐止大概已經把你養成豬了。」
話音未落,卻險些和一個人撞個滿懷。
她嚇了一跳,連忙躲閃,就見一個女子,挑起眉來看她,「小姐急急忙忙的,這是要去哪兒啊?」
小姐?說的是她嗎?
黎江雪愣了愣,揣著小心問:「我是誰?
「您是白日做夢,睡昏頭了嗎?」對方笑得有些涼,「您是太史令的獨女,大人遠在王都為官,您就是府中唯一的主子。」
「那你又是誰?」
「老身是府里的管事,人稱侯姑姑。我自幼追隨大人,情同手足,大人臨走前交待,要我好生看牢你,代行母職。還有什麼問題嗎?」
這人說話極不客氣,神態威嚴,氣度不凡,更離奇的是,似乎吃不准她究竟多大年紀,越細看,越是沒有主意。
不過三兩句間,倒是將黎江雪目前的處境介紹得很分明。
她心裡就道,她的猜想果然沒錯,在幻境裡,除去真正要緊的考驗,其餘地方都不會與她為難。就好像這侯姑姑,聽她一問三不知,也絲毫不會生疑。
她無暇多說,只向對方點點頭,「沒有了,姑姑辛苦,我出門一趟。」
說著,閃身就從門邊擠過。
她滿心惦記著要找雲別塵,嫌走路太慢,腳尖一點,就想施展輕功。卻不料,沒能騰身而起,反而絆了個趔趄。
侯姑姑就看她一眼,「喲,小姐大白天的,就喝醉了?」
黎江雪沒空聽她嘲諷,呆了呆,揚起右手。
月升劍並未如期出現。無論她怎麼暗中使力,怎麼在心裡呼喚,命劍似乎和她的血脈切斷了聯繫,無影無蹤。
她頓時發急,劈手便朝一旁花盆打去。花盆安然無恙,她掌心空空蕩蕩,哪有半點靈流的痕跡。
「這是鬧的哪門子瘋呀。」侯姑姑搖著頭,徑直向里走去,口中還自言自語,「大人將小姐交給我照看,不但沒能成器,反而還多添了一項瘋病。哎呦,難嘍。」
黎江雪站在門外的艷陽底下,後背一陣發涼。
她沒有靈力了。
在這個世界過了這樣久,她已經不習慣身為普通人的生活,此刻只覺得像斷了臂膀,無助得很,整個人都沒有安全感。
后土是認為,只有回歸肉體凡胎,才更能考驗受試者的心性嗎?
那刻意將他們二人分開,又是什麼安排?
她來不及多想,心下先慌張起來。
雲別塵的體質太差了,當日在碧落鎮,便被老郎中說過,此生還沒見過比他更糟糕的。平日裡,他全靠有修行的底子在,才能勉強支撐。但是現下,失去了靈力護體,他會怎麼樣?能不能經得住?
不行,得趕緊找到他!
她急得不行,沒有輕功,就用兩條腿跑,只見外面街市繁華,車水馬龍,然而偌大一座城,如此要找到什麼時候去。
正無措間,卻聽街邊有人閒話。
「哎,聽說了嗎?上月被抄家的那個大官,她家兒子要被罰沒進教坊司啦。」
「真的?就是那個傳說長得跟神仙似的,多少人家上趕著求娶的公子?」
「嗐,還神仙呢,如今落魄啦,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啊。進了這種地方,往後可就是憑欄賣笑伺候人的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