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來,我跟你說,你別看他是個男的就心軟。他可是沐晚風的手下,能是什麼……」
話到一半,自己意識到說露餡,與編造的身份不符,又停下了。
神官倒沒有半分驚訝,露出的那小半張臉上,神色仍是平靜。他只是抬手去扯斗篷,要還給她,「我不能要。」
手剛抬起來,被黎江雪強按回去。
「黎姑娘。」
「誤會了,不是心疼你。」她淡淡笑了笑,「是如果凍死了你,神廟一定會找我麻煩。我如今的日子過得挺好的,不想惹麻煩。」
她透過面具望著他的眼睛,「所以,穿好了。」
「……」
神官默默回了房,她與喻千燈在廊下坐下來,仰頭看天上的雨。
這宅子,是一個四水歸堂的布局,二層小樓,中央是個天井,下雨時,雨水便會沿著屋檐滴落,與天上降下的一起,匯入院子中間的小小池塘。
雖然冬天的雨水寒,卻也顯得天大地大,清氣撲面。
讓人看著,心裡沒來由地寧靜。
喻千燈仍在小聲絮叨,對她將名貴的雪狐斗篷,拱手送人這件事,十分的心痛。
她便笑了笑,「行了,女兒家火氣旺,我不冷了。倒是有幾句話想問你,不知道行不行?」
「什麼話?」
「民間傳說。」
「這你可問對人了啊。」這人丟了個栗子到嘴裡,「這些年我老在外面跑,但凡是坊間傳開的,就沒有我不知道的。」
栗子是唐止炒的。
也不知道他哪兒學的,這麼厲害,弄了板栗和砂石來,熱騰騰地炒了一大鍋,冬天裡吃著,人都暖和起來。
黎江雪也慢慢剝著,「這可是你說的大話啊。我想聽王女星曉的事。」
身邊人看看她,「為什麼?」
「我不但長得像她,還憑著這張臉,撈了不少好處,要是對她一點也沒了解,也不像話對吧。多聽點故事,沒準將來哪一天,還能用來保命呢。」
「也對。」喻千燈點點頭,「要不然,萬一踩了什麼忌諱,也是大麻煩。」
她以手為枕,靠在椅背上望天,「像這個星曉,可不全然是好事。」
「怎麼說?」
「她是上過刑場的。」
「什麼?」
「具體的原因就不知道了。畢竟再怎麼說,也是王族,許多事情,不可能讓平民百姓窺見。」她道,「民間傳得很亂,有說她與神官有染,穢亂宮闈的,也有說她是參與了謀逆。我私心裡以為,是後者更可信一些。」
黎江雪也點頭,「神官再特殊,終究只是個男子,為此把王女送上刑場,仿佛不至於。」
還是歸因於權力爭鬥,互相傾軋,要合理得多。
喻千燈就笑,「但不管怎麼說,傳言也不會是空穴來風。你還是離那種男人遠一些,免得步她後塵。」
「哎,好好的,怎麼扯到我身上。」
「你看那神官,弱不禁風,和你裝可憐的樣子,沒準當年的星曉小王女,就是吃這一套呢?你和她長得這麼像,這種事有些玄乎在的,你別不信。」
「去去,能盼我點好嗎?」黎江雪揮手趕她,「你說你的。」
「還說什麼呀?」
「她既然都有謀逆大罪在身上,為什麼好像,又沒有赴死,反倒是不知所蹤?那個王君為什麼,還肯封我做鎮海將軍?」
喻千燈把栗子殼掰得咔咔響,「這裡面就有個離奇的故事了,我以前一直以為是亂傳的。說是星曉行刑的那一天,天降異象,有大鵬現世。」
「還有這回事?」
「真假我不敢保證,不過她這個人,在民間挺有威望,說是經常帶船隊出海,鎮壓妖獸,尋訪仙山,找尋平定四海,保護百姓的方法。百姓愛戴她,就傳說她是被冤枉的,本不該死,是大鵬鳥把她救走了。」
「所以王君才要做一做姿態?」
「是吧,畢竟一來,星曉反的是先王,也就是他們的母親,和他的仇並不很大。二來,無論她是死是活,都已經不存在了,對他構成不了什麼威脅。與其招人腹誹,不如擺出個懷念親情的樣子,還得人心一些。」
她挑著眉毛,「一個男人,這王位坐得可不穩當,是吧?」
黎江雪哦的一聲,明白過來。
原來將她這個贗品封官,只是為了顯示對親妹妹的深情。她就是別人借的那個筏子。
就見喻千燈笑得有些曖昧,「這個星涯王,故事也不少呢。」
「說來聽聽。」
「他有姊妹兩個,都因謀逆而獲罪,一個死透了,另一個生死成謎。他這才以男子之身,登上了王座。要說這裡面沒有他的手筆,誰也不信。」
「的確。」
「傳言他和那個異父姐姐,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