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舒適通泰,靈氣運行順暢,令人神清氣爽。
應當是有人趁她昏迷的時候,用靈力替她推行過經脈。
她忍不住捏著眉心,長嘆了一聲。知道月圓之夜必不太平,她一早就做足了準備,千防萬防,沒想到別人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方式。
雖然至今也不知道,他此舉究竟是為了什麼,但既然都這樣了,為什麼,就不肯選用另一種手段呢?明明那一種,対他自己的損害更小,她也……又不是沒得商量。
她心往上一提,也顧不上罵他,急急忙忙地出去找人。
跑到走廊上時,正撞上唐止。
他手上端著一個空碗,裡面還殘留著藥味。見了她,一縮脖子,像是很怕她為昨晚的事,要教訓他。
黎江雪拿手點著他的鼻尖,咬牙,「人呢?」
「啊?」
「我問你,那個混蛋呢?」
「呃,在,在房裡呢。」
他緊張地咽著唾沫,剛想認錯,就見她一陣風似的跑遠了。他望著她的背影,撓著頭,有些回不過神來。
蒼狗從欄杆上,邁著貓步過來,不由分說給他後腦上來了一下,看著他跳腳呼痛,幽幽地翻了個白眼。
……
神官的房間,在二樓南面,她當初特意留的,是整座宅子裡最溫暖的一間。
黎江雪剛走到門邊,就聽見裡面咳得撕心裂肺,經久不息。隔著門板,也直往人的耳朵里鑽,惹得人滿心煩躁。
她皺緊了眉頭,推門進去,咳嗽聲一滯,像是硬生生強忍下去。
她聽見有人啞聲問:「黎姑娘來做什麼?」
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喘息,像是一說話,便牽動著肺腑間疼痛。
她臉板得厲害,大步進去,「自然是來算帳。」
床上的人既動不了,也攔不住她,只能任由她走近。他終於脫去了那身招人厭的黑袍,只穿一身中衣,縮在被子裡,墨發垂落在胸前,是久違的安靜乖順。
只是到了這個份上,臉上還固執地戴著黃金面具,一刻也不肯摘。
這個架勢,像是要戴到棺材裡似的。
也不知道這人,有沒有聽見她心裡罵他,他只是掃了自己身上一眼,唇邊露出苦笑。
「昨夜是我不対,輸得急了,一時難以自控,打傷了你。」他淡淡道,「如今我的樣子,也必不能還手。你若想要報復,無須有所顧慮。」
這副說謊也雲淡風輕的樣子,可真是從來不改。
黎江雪咬緊牙關,冷哼了一聲,「神官大人說笑了,別人能下黑手,我可不敢。要不然,人家回神廟告我一狀,我是吃不了兜著走。」
眼前的人揚了揚唇角,像是有些想笑,卻立刻又化成了幾聲咳。
他捂著心口,氣息弱得厲害,顯然身上帶著極大的傷。
黎江雪在袖子底下暗暗掐著自己的手,才沒有扶他,只是坐到他的床邊,忍著氣問:「你怎麼樣了?」
但顯然,対方誤會了她的意思。
「我修行不精,昨夜暗算姑娘,自己卻遭反噬,落得如今這副下場。」他低聲道,「你見了,應當能夠解氣了。」
她越發被氣得肺疼,不得不加重語氣:「我是問你,身體怎麼樣。」
這人似乎錯愕,抬眼看她,又看看她坐在床邊的樣子,竟然向床的里側縮了縮,好像不敢離她太近一樣。
「姑娘是在……關心我?」
黎江雪口氣硬繃繃的:「不然呢?」
他的眼睛藏在面具後面,看不清裡面具體的神色,只能看見微微的濕潤。
「神官大人是奉命來監視我的,要是不明不白地,在我這裡病死了,你猜神廟會不會找我的麻煩?」
他怔了一小會兒,眼帘重新垂落下去,露出的那小半張臉上,更顯蒼白。
她心頭一顫,頓生不忍,剛想往回說兩句軟話,他身子卻猛地一彎,再度咳起來。
這一咳,咳得從脖頸到臉上,但凡是她能瞧見的地方,全都漲紅起來,那是一種虛浮的,病態的嫣紅,看著只讓人心驚膽戰。
他急促地喘息著,緊緊攥著心口,中衣都皺成一團。
黎江雪嚇了一大跳,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一把將人撈進懷裡,急著問:「你沒事吧?」
這人的身子全軟了,被她抱住時明顯地僵了一下,仿佛覺得不妥,卻也沒力氣躲,只是伏在她懷裡,不住地發抖。夾雜著隱忍的氣喘聲,想來是難受得實在厲害,才會如此。
肩膀比從前還更薄了,摟在臂彎里,輕飄飄的,像是怎麼都擁不緊似的。
她心知這人,身子從來就沒養好過,前不久剛在她眼前受過重傷,昨夜又強行給她輸靈力,新傷疊舊傷,能好才是見鬼。
一邊在心裡罵他亂來,一邊就去扯他捂著心口的手,「讓我看看,到底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