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牽了牽嘴角,「所以,我不在意,你也不要在意。」
「奴婢知道了。」
「嗯,我進去了。」
走在神廟幽暗的長廊上,星曉的臉色,並不如何憤怒。
雜種,話雖難聽了些,其實卻也貼切。
在她出生的數年前,天幕城徹底將鮫族攻破,那些苦苦支撐的王族和祭司,都盡數被俘虜。其中有一個鮫人王子,大約是生得實在貌美,引得她母親一時興致大發。
那便是她素未謀面的生父。
在生下她之後不久,他就過世了。至於其中的原因,人人心照不宣。而她作為這場不光彩的風流韻事的結晶,反倒留存至今。
據說,還是多虧了君後的一句話。
彼時他抱著襁褓中的她,道:「這孩子不哭不鬧,怪招人疼的。怎麼說,也有陛下一半血脈,養著也就是了。」
自然,這個「養著」,指的只是活著,不缺她吃穿。
儘管她也是王女,也被人尊稱一聲殿下,但是宮中都知道,王位一事,是從一開始就和她沒有關係的。如無意外,將來繼位的只能是她的庶長姐,星華。
那是唯一的選擇。
而她,與歷朝歷代出身低微的王女相比,還要更不如些。
鮫人這種東西,在眾人的眼中,其實不大被視作人,而更像是一種獸,一種漂亮的玩藝兒。
這些年她的身份尷尬,可想而知。
即便陛下和君後都下了命令,不許人議論她的身世,可流言是止不住的,不但宮中人盡皆知,朝中消息靈通些的大臣,多半也有耳聞。
她早已習慣了別人在背後竊竊私語,偶然被她撞破,臉上露出惶恐神情。
初時心裡還過不去,時間久了,倒覺得也不全是壞事。
她只有一兄一姐,既然她血統殊異,不配登基,就不必如前朝一般,為王位爭得你死我活。手足之間,向來相處得還算和睦。
她只等著再過幾年,封王開府,不必被宮裡那麼多雙眼睛盯著,閒散逍遙,度此一生,也算不錯。
當然,如果她的母親不逼著她修行,就會更好。
她收斂了思緒,如常踏進內殿,對著那個威嚴挺拔的身影,恭敬道:「老師,我來了。」
這一年的神廟,還是端莊肅穆的修行之所,並不如後來,被分隔成一間間囚室,關押著驚恐哭喊的人。
而母親為她選定的老師,是大司命玄曦。
對方見了她來,只淡淡應了一聲,便道:「把十日前教你的劍法,再舞一遍。」
她心中稍感忐忑,卻只能答應下來,提起一口氣,手中長劍浮現。
一盞茶的工夫,整套劍法舞完,她看著對面皺起的眉頭,低聲道:「對不起,老師。」
玄曦看了她片刻,才嘆了一口氣。
「你的心不在修行上,又如何會有進益。」
「是學生愚鈍。」
「你問問你手中的劍,你究竟是愚鈍,還是根本就在排斥它?」
星曉低下頭,默不作聲。
月升劍,是她母親賜給她的,名匠鑄造,通身嵌寶。然而,即便勉強成為了她的命劍,也始終與她難以磨合。
此刻,它仿佛聽懂了玄曦的話,發出一陣輕輕的嗡鳴,似乎委屈。
她手一松,令它遁回到血脈中,不許它再出聲,將眼底那一抹厭惡深埋下去。
此劍的名字,正應了她母親希望她做的事。
她討厭出海,討厭去尋那一輪永遠尋不到的月亮。
玄曦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搖了搖頭,「你的天資本就不高,當年陛下初次將你帶來,我就說過,你生來魂魄不穩,雖有靈根,卻難以修行。要是你總如這般,心懷牴觸,任憑跟著我再學多少年,也是無用。」
是的,這話她知道。
當年她母親聽過後,頗為惋惜,道是她為兩族混血,果然生來有些缺憾。
她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問出了口:「老師,那您為什麼還要教我?」
「這是陛下的心愿。」
「母親對您頗為敬重,假如是您加以勸說,她或許聽得進去。」
也好免了她這個不堪大用之人,年復一年地受此折磨。
面前的女子卻只瞥她一眼,「我也有我的考慮,你不必深究。」
「……是,老師。」
「對了,今夜會有碎月城仙人駕臨,陛下將在迎仙台恭候,你也該去,早些回去準備吧。」
「什麼?」她一時沒忍住,脫口而出。
玄曦只是平靜地整理著案上書冊。
「碎月城已多年不曾與人間往來,正因如此,陛下對此次接駕格外重視,你警醒些,莫要出什麼差池。」=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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