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半天的嘴,聲音低低的:「我還是不去了吧。」
「星曉。」
「王姐仁德,王兄賢淑,都比我更登得上檯面。我不過是一個血統不純的閒人,何必去污仙人的眼。」
面前的人就將她盯了一眼,「是果真如此作想呢,還是對陛下命你修行一事,仍心懷怨懟?」
「學生不敢。」
「你是王族中,唯一有仙緣之人,又是我的學生,仙人才肯見你。若換了旁人,莫說是另兩位殿下,就連我屬下這些神官,也沒有資格窺視仙人真容。今夜,但凡貿然靠近迎仙台者,格殺勿論。」
星曉為她話中的寒意驚了一下,不敢再拒絕。
但終究是年輕,有些毛躁,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聲:「不是說,自從她們的少城主出事後,就再也顧不上人間了嗎,如今怎麼又來了。」
卻沒料到,玄曦手中的書冊,啪一聲落下。
「你說什麼?」
「我,我沒有。」
「你是從哪裡知道這些?」
「老師……」
「快說!」
她望著驟然變了臉色的師長,不由驚駭,在對方無比陌生的逼視中,戰戰兢兢道:「母親有一夜,喝醉了酒,隨口說的。」
「陛下?她還說什麼了?」
「沒有,只這一句。」
「果真?」
「學生不敢欺騙老師。」
對方目光如鷹,一動不動地將她看了許久,才收回視線,「知道了。」
她震驚於自己的老師,為這普通的一句話,而現出前所未有的駭人情狀,呆愣了片刻,連告辭都忘了,渾渾噩噩地往外走。
卻聽身後驀地又傳來冰冷聲音:「慢些!」
她惴惴不安地轉回身去,就見玄曦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匣子,放在案上。
「每月一顆,你自己明白。」
她沉默了一小會兒,走上前去,將裡面的丹藥取出,當著對方的面,仰頭服下,又施了一禮,才轉身而去。
……
即便萬般不願,夜色降臨的時分,她還是依照吩咐,來到了迎仙台。
只是到了,也不想進去,仗著她母親的御駕還沒有來,只獨自在殿後兜圈子。沿途遇見幾隊侍衛,都向她行禮。
她便道,今夜的陣仗果真是大,連巡邏的人手都添了這麼多。
她不願進殿,一是從心底里排斥修仙一說,並不將覲見碎月城的仙人,看作是榮幸。二是……
她知道,玄曦已經候在裡面。
一想到白日裡老師的陡然失態,她仍舊覺得心跳得厲害,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似的,有些喘不過氣。
玄曦待她,稱不上親厚,大約對她這樣硬塞到手上,又修行怠惰的學生,是很難滿意。但也從不疾言厲色,只是淡淡的。
像今日那樣的暴怒,從未有過。
為什麼,不過是隨口一句話,就能將她激怒至此?
難道那碎月城的少城主,不能提嗎?
星曉心裡裝著事,正在反覆思量,卻忽覺肩頭一疼,像是被什麼東西砸中,隨即落到地上,發出噹啷一聲。定睛一看,竟是一片瓦。
看來這迎仙台,多年不曾迎來過仙人,的確是年久失修了。
她這樣想著,隨意仰頭望去,眉心卻忽地一跳。
夜色雖濃重,她仍能看見,瓦頂上伏著一個黑色的影子,似乎自知方才不慎,弄出了動靜,正轉身試圖躲藏。
「什麼人?」她立刻喝道。
王宮禁地,竟然進了歹徒,這還得了?
附近侍衛都聽見了這一聲喊,頓時圍攏過來,腳步聲匆忙,響成一片,奔走呼喝。
「有刺客!」
「保護殿下!」
星曉的嘴角便抽搐了一下。
她雖修為不濟,好歹也是修仙之人,與這些肉體凡胎的侍衛相比,也不知道是誰保護誰。
心念一動,便要提劍而上。
那檐上之人聽見了喊聲,卻忽地回頭看她,臉上的黃金面具,在院中明珠的照亮下,反射著冷光。令她不由怔了一怔。
是個神官?
在她愣怔的同時,對方也定定地望著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一眼中,包含了太多情緒,有驚愕、欣喜,還有……
她沒有來得及再分辨,因為對方腳下一滑,直直從屋頂墜下。
她驚了一跳,本能地上前,手腕一翻,將剛剛現形的長劍又收了回去,還沒能想明白,就將對方接在了懷中。
這神官,還是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