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撿到手裡,卻愣了。
是王族專用的鶴紋。
從料子到花樣,她都很熟悉。應該說,那原本就是她的一片衣擺,只不過讓人拿回去,仔細裁成了手帕的樣式。
「你……」她瞪眼。
面前的人低著頭,不作聲。
她原本是要罵的,但想起他片刻前,不管不顧去搶帕子的模樣,一口氣都提到胸口了,又硬生生憋回去,只是冷冷哼了一聲。
「上回還說,恐怕毀我清譽。神官此舉,未免口是心非。」
這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對不起。」
「不必。此事於我並沒有什麼妨礙,只怕哪天讓人瞧見了,要將私相授受的帽子,扣在我王姐身上,白白冤枉了她。」
「這是何意?」
「你自己不清楚嗎。」
「殿下是以為,我與大王女有私?」
她眸子一閃,「我也沒這麼說。」
他卻忽然較了真,堵在她身前,胸膛一起一伏的,似乎很激動,連面具後那雙眼睛都微微紅了起來。
星曉怔了怔,覺得自己可能有些過頭了。
無論如何,他還是個男子,任憑哪個男子讓人指認私情,都會視為奇恥大辱。不管其中曲折是非,也輪不到她來多話。
「我……」
她想說,我不是有意的。
眼前的人卻忽然笑了起來。
笑得苦澀,又溫柔。
「我傾慕的,為什麼就不能是你?」
「……」
他說什麼?
星曉一瞬間僵住,卻並不覺感動,反而除了茫然、無措之外,還升起一股淺淺的惱怒。
他與她不過兩面之緣,能夠傾慕她什麼?她看起來這樣好騙嗎?
這樣想著,臉色不由得也冷了,「我不知道,神官的這一顆心,能動得這樣快。」
他像是絲毫不在意她的嘲諷,語氣仍是柔和:「得遇良人,便心嚮往之。」
「神廟什麼時候,連有眼疾的人都收了?」
「殿下。」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是什麼人,但我不介意親口和你再說一遍。」
「殿下……」
「我血統骯髒,非人非獸,性情又最是冷酷無常。你若要與我在一起,不但處處受人非議,且往後生女不能為官,生子無人願娶,世世代代,都遭冷眼。」
她臉色鐵青,「你要是看中我這個王女的名頭,以為能得多少好處,那可真是想錯了。」
面前的人不出聲了,像是被她的話鎮住了似的。
她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卻聽身後傳來低低一聲:「星曉。」
「……沒有規矩。」
「星曉,你別這樣說自己。」
「……」
手驀地被人拉住了。
男子的手,不算太暖,卻像塊細膩光潔的玉,攀在她手腕上。她甩了一下,竟沒能甩開。
就聽他道:「無論旁人怎樣看你,你都很好。」
她不耐煩地皺眉,「你才見過我幾面。」
「正因所見不多,才更知你心善。迎仙台初見,你先是護我,後是替我療傷。今日面對我失禮逾矩,又多番容忍。與你口中冷酷無情這四個字,可能相配嗎?」
他望著她,眼中濕潤,「聽聞你寧願受大司命懲罰,也不曾供出我來。救命之恩,還未當面謝過。」
星曉讓他盯得極不自在。
「沒有的事。」
「殿下……」
「我只是喜歡和老師對著幹,沒有存心護你。」
他小心看了看她,輕聲一笑,「好,那便當是我自作多情吧,但是……」
他握著她的手腕,竟輕輕晃了晃。
「你別再那樣說自己了。」
「……」
這一日秋高氣爽,兩人坐在柿子樹上,靜靜地俯瞰王宮。
素日覺得很寬敞的王宮,從高處看下去,原來也不過是高牆圍出的一隅,其間宮人行走,忙忙碌碌,都如小孩子擺弄的偶人一般。
「你其實不想摘柿子吧。」她淡淡道。
身邊人輕快地應了一聲,沒有任何遮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