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瞪他幾眼,才將被他握住的手抽出來,忽地在他額上輕敲了一下。
「殿下……」他蹙起眉,似錯愕,又似委屈。
「真想把你的腦袋打開看看,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麼。」她繃著臉,從床邊起身,「好好養傷。要再不老實,就綁起來算了!」
他臉上紅意未褪,倒也聽話,只是看著她走到一旁桌邊坐下。
仍是軟聲軟氣的:「殿下是要留下陪我嗎?」
星曉都快讓他氣笑了,「這是我的房間,我還能去哪兒?」
他眨眨眼,不說話了。
她看了看這縮在床上,仿佛乖巧的人,終究是嘆了口氣,將聲音放軟幾分:「你先養你的傷,別想有的沒的。我在這裡守著,有事叫我。」
那人無聲地點點頭,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合上眼,似乎是真倦了。
只留她深呼吸幾番,胸中仍然一口氣未平,扭頭去找,邊邊角角里卻都不見那小煤球,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就該揪出來打一頓。
第94章
這次出海, 因鯤鵬傷人,船隻亦有多處損傷,而告終止。
回到天幕城裡, 她仍做她的王女, 他也還是他的神官。只是有些事情,終究會變得不大一樣。
比如她去神廟見玄曦的次數, 忽然多了起來, 鬧得玄曦頗為錯愕,還向她母親提過幾句, 說她近來對修行一事,較以往上心不少, 值得嘉獎。
自然,每次去,都會順手給他帶些東西。
有時是養身體的補藥,有時只是點心、扇墜, 宮外流行的時興玩意兒。
塞到他手上時, 多半還要補上一句:「也不知道你們男子都喜歡什麼, 讓人隨便買的。你看著辦,要是不喜歡就扔了吧。」
他大多數時候,不過默默地收下來, 抿著唇角, 目送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內殿。
只是她用眼角的餘光能看見, 那白淨手指將她送的不值錢的東西, 攥得很緊。
但偶爾,假如四周沒有旁人經過, 他會飛快地瞥她一眼,聲音又軟又輕:「喜歡的。」
於是接下來, 當玄曦將她新練的劍法批評得一無是處時,她都能覺得對面那張臉,仿佛和藹了一些。
又比如,宮中許多人都知道,三殿下新養了一隻貓。
貓長得很快,短短兩個月間,就從小煤球變成了大煤球,在她的宮室里上躥下跳,上一刻讓婢女侍人們圍著逗弄,下一刻就因闖了禍被追著跑。
她給它擬了一個名字,叫蒼狗,蓋因它又黑,脾氣又狗。
有一天她去神廟時,問那人覺得怎麼樣,他沒忍住一下笑出了聲,即便被黃金面具遮擋著,也能看見其後的眼尾揚起來,裡面盛滿笑意。
他說:「殿下覺得好就好,來問我做什麼?」
星曉只隨口道:「它在船上整天黏著你,拿你當爹。取名這種大事,當然要問過它爹爹。」
結果面前的人怔了怔,忽地低頭不說話了,從耳根到脖頸,都紅起來,一直蔓延到黑袍高高的領口之下。
她才恍然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來著?
這一日,閒來無事,她蹲在院子裡,拿廚房剩的魚尾巴餵蒼狗。
魚尾在油里復炸過,又焦又脆,她以為味道應當還不賴,不料這小東西毫不領情,鼻子一聞,就嫌棄地扭開頭。
她鍥而不捨,拿魚尾往它跟前湊,「小孩子,多吃魚聰明。」
誰知黑貓瞟她一眼,忽地將身子一立,竟然真的變成一個小孩。三四歲那般大,臉圓嘟嘟的,像個糯米糰,唯獨一身黑衣很不相稱。
哦,開口講話時也不大可愛。
「老子不吃魚尾巴!」
她睜圓了眼睛,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孩叉著腰,義正辭嚴:「老子要吃大魚大肉!」
她回過神來,一把捂了他的嘴,手忙腳亂地擋住他,回頭看看附近沒有宮人經過,壓低聲音道:「快變回去。」
「不要。」
「那別人只當你是小侍人,抓你去擦地磚了。」
小孩嚇得一吐舌頭,立刻重新變回貓。
她長舒一口氣,把貓頭敲得嘣嘣作響,「你能耐了?小小年紀不學好,老子也是你叫的?」
這時,卻聽身後傳來一聲笑,「殿下您幹嘛呢?和貓置什麼氣呀?」
是青梔。
星曉連忙閉嘴,只回頭問她:「囑咐你買的紅豆糕,買到了嗎?」
「已經買回來了。」
「甜嗎?」
「奴婢特意問了人,說是這家老字號做出來的,又甜又糯,賣得可好了,晚些都搶不著呢。奴婢一大早就過去了,守著第一籠蒸出來的。」
星曉點點頭,十分滿意。
紅豆補氣血,有些人命硬歸硬,該補還是得補。
「走。」她站起來拍拍衣服,「該去向老師交功課了。」
面前人腳下卻不動,臉上陡然現出為難。
「怎麼了?」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