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事體大,事涉謀逆。若不徹查,無以告慰陛下在天之靈。」他道,「我以為,只能派侍衛搜查各宮,在水落石出之前,眾人連我在內,皆不可走動。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自然沒有異議,都道君後英明。
他紅著眼睛,走到星曉面前,低聲道:「曉兒,今日本該你大婚,不曾想竟出了這等事,對不住你。」
星曉也只能趕緊道:「母親遭此橫禍,當以查出兇手為要。」
但她心裡,其實對此事的信心並不大。
膽敢毒殺王君,必然心思縝密,考慮極為周全,既然做了,怎麼可能輕易留下證據?
不料,侍衛們去得快,回得也快,帶回來的結果,令所有人大吃一驚。
是星華。
毒藥就在她寢殿的妝檯最底下,與御醫驗出的,分毫不差。
君後當即暈厥過去,好一會兒才被救醒過來,淚流滿面。
「華兒,你怎能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你早已是既定的儲君,這個王位早晚都是你的,陛下是你親生母親,多年來待你慈愛,悉心教導,你為何非要……」
說到後面,哽咽再不能言。
在眾人指點中,星華從震驚失措,到驀然暴起。
「不是我!不是我!」她被侍衛們按著,目眥欲裂,「如您所言,我總有一日會繼位,我尚年輕,何必如此心急,背上弒母的千古罵名?是誰,是誰害我?」
她瞪著通紅的雙眼,在院中搜尋一圈,視線最後落到星涯的身上。
「是你,對不對?」
星涯只哭得梨花帶雨,「王姐,我不信你會如此。」
眼看著她被侍衛押下去時,一直渾渾噩噩,仿佛置身事外的星曉,終於有所領悟。
那一日她在御苑裡,聽見小侍人竊竊私語,說星涯怕是失心瘋了,竟與自己的異父姐姐攪和在了一處,被下人目睹從她房裡出來,真真切切,不曾作假。
所以妝檯底下的毒藥,是他……
她難掩心中驚愕,扭頭望著這位向來溫良的兄長。他只顧著哭,口中念著為何不是他替母親去死,其情真意切,令一旁眾人都扼腕嘆息。
而君後已經走到她面前。
「曉兒,今日一事,實在突然。」他道,「你稍後,還要好生安慰你那位未過門的新郎君,待喪期過後,再擇吉日為你們成婚。」
星曉卻連依禮作答都忘了,只困惑地仰頭看他。
此事他絕不會不知情。
這對父子,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如今母親已死,最該繼承王位的星華,已經被栽贓謀逆,眼看難以翻身。剩下的,只有身為男子的星涯,和她這個血統混雜,不宜繼承大統之人。
沒有別的選擇了。
這般局面,不知夠多少大臣夜不能寐。一時之間,竟說不清誰比誰更糟一些。
他們冒殺頭的風險,行如此驚人之事,總不可能是為了千辛萬苦,替她鋪路。所以,他們想讓……
她愕然僵在原地。
男子登基,古往今來未聞。他們竟能做到這個地步?
而不等她回過神來,身邊星涯已經平靜施以一禮。
「父親,孩兒有一事,斗膽提議。」他道,「宮中素有傳言,稱小妹要迎娶的這位神官,與長姐頗有牽連。此事自然是閒人附會,無稽之談,在平日從不須理會。
「但今日之事既出,若不將他召來,當眾查問,還個清白,恐怕將來謠言難散,於小妹清譽有損。」
不待星曉答話,君後已連連附和:「此話有理,絕不可不清不楚的,讓曉兒將來平白受委屈。」
她眉心一跳,雖不知他們究竟要做什麼,心中也知不好。
「王兄。」她扭頭道,「他一介男子,不通政事,還要如何查問?」
星涯低垂著眉眼,語氣仿佛體貼:「小妹不必著急,宮中有積年的老侍人,只要驗過他尚是完璧之身,謠言當然不攻自破。於你於他,都是有利而無害。」
星曉只覺得呼吸都凝滯了。
他們要對他驗貞?
第96章
他被帶來時, 仍穿著一身喜服。
和她身上的如出一轍,同樣是鮮紅奪目。
只是臉上蒙的蓋頭等不到她來揭,已經被去掉了, 底下一張臉, 白淨又溫柔,在吉慶的大紅映襯下, 忽地生出了幾分平日沒有的艷麗。
撞進她眼裡, 竟讓她心跳快了一下。
即便是如此場合,一旁也有人忍不住小聲議論。
「這神官從前將臉遮得嚴實, 沒想到,竟長得這樣好看。」
「要不然怎麼能勾得兩位殿下, 都同他糾纏不清呢?」
「我道是神廟中人,都矜持端正,沒想到,還能出這樣一個人物。你們說, 這算不算狐狸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