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迎仙台初見,就打著算盤,寧可傷了自己,也纏著她不肯放手。後來闖進水牢,去見鮫人大祭司,更是藏著天大的秘密。她已經選擇不與他追問。
如今卻又當眾承認,自己並非完璧。
他到底要幹什麼?
他把她當成什麼?
然而想得多了,越往後,卻越多地回想起他好的時候。
他找遍了拙劣藉口,小心換得被她擁抱片刻的時候。他遠望著天邊,鄭重地說她不該為王宮所困的時候。他面對鯤鵬,毫不猶豫擋在她身前的時候。
他連命都肯交給她了,待她又怎會有壞心?
至於他與星華私通,她更是半點不信。
那就罷了。
別的都不要緊了。
「我聽他們說,慎刑司審你了。」她沉著聲音,去拉他的手,「傷哪兒了,讓我看看。」
然而剛一碰,這人便一聲痛呼,止不住地往後躲去。
她將他攬回懷裡,小心捧起他手一看,臉色立刻變了。
十根手指,不但紅腫,淤血斑斑,且指尖一片血肉模糊。所謂十指連心,可以想見是何等的痛苦。
已經認不出,是平日如玉竹般修長好看的手。
見她神色驚駭,他還慌著要往後藏,「你別看。」
她想去捉,又不敢,只能避開他傷處,圈著他的肩頭把他拉回來,聲音低低的,仿佛警告:「你再喊?把侍衛喊來了,我今夜就讓你害死。」
這人果然不敢出聲了。
身子一僵,眼眶立刻泛紅。
她看著,卻又不忍心。也不知是今日落難,不同於往日,還是顧念著他有傷,總之是抬手摸了摸他頭髮,放軟了語氣。
「好了,我亂說的,不許難過。」
哄人也哄得不大熟練。
他眼中的淚光卻更盛了,「殿下……」
「嗯,我在。」
「殿下,會恨我嗎?」
「……」
溫溫軟軟的一個身子,衣裳也沒穿嚴整,撲在她的懷裡。沒了平日的膽大包天,好像尋常人家的小男兒一樣,竟也問出這種話來。
令星曉忽地很有些不習慣。
她本想咬牙切齒說,快恨死了,但看他這副模樣,倒怕他當了真。
走到這一步,見一面少一面了,何必去嚇唬他。
於是最終只嘆了口氣,用額頭與他抵了抵,「還記得成親那日,我在大司命面前,說過什麼嗎?」
「什麼?」
「妻主永遠是該徇私的。」
「……」
他用力將唇咬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吸了一下鼻子,「堂還沒拜呢。」
她看著他那副刁鑽樣子,就輕哧一聲:「這會兒就不認帳了?會不會太薄情了一點?」
他耳尖動了動,頰邊微微浮起薄紅。
她不由心道,這人可氣歸可氣,有時候還是有些可愛。剛想再逗他,眼前卻一暗,燭火的光亮,盡被他鬢髮擋住。
他傾身過來,幾乎是孤注一擲般,貼上她的唇。
唇瓣柔軟,帶著微微的咸澀。
兩行晶瑩淚痕,映著眼尾的紅,在咫尺之處,直直地撞進她眼底,躲無可躲。
「你……」星曉被那一片溫軟清香纏住,也不由錯愕,含糊道。
他卻好像害怕她逃開一樣,一面吻她更緊,一面就要抬手擁住她,卻忘了自己手上全是傷,剛一挨到她,就疼得渾身一顫,睫毛止不住地抖,又軟又癢,全掃在她的臉上。
星曉驀地低罵了一句:「我看你是在找死。」
罵得狠,手上動作卻溫柔,只握住了他手腕,懸在半空,不許他到處亂碰。唇卻並未離開,反而回吻住他。
不知何時,便將他雙手扣過了肩頭,只看著這無處借力的人,軟軟地倒進她懷裡。
又不知何時,將他整個人正面抱起,大步向床走去。
他忽地身子騰空,忍不住輕呼了一聲,想抬腿環她,又羞,只趴在她肩頭匆促道:「你,你先放我下來。殿下……」
星曉確實聽進去了。
不過是將人放在床帳間,俯身下去,在他耳邊輕笑了一下,「對了,你怕不怕疼?」
「殿下……」
「叫聲好聽的,我輕一些。」
「……星曉。」
「不行,不喜歡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