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騙子!」
「……你又凶我?」
「我說的是實話。你記不記得,自己答應過我什麼?」
在天幕城那座小樓里,他盜了假的麒麟角回來,被她拆穿了身份,與她一夜痴纏。次日醒來,看見安安分分躺在懷裡的人,她只覺得極不真實,只想時間能留在那一刻。
她小心翼翼地懇求他:「以後不許這樣嚇我了,無論你要做什麼事,我都陪你一起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現在想來,他應當是纏不過她,才勉強點了頭。
但是答應了,又做不到。
他從一開始,就是打定主意要把她丟掉的。
「為人師表,怎麼能這樣言而無信呢?」黎江雪咬緊了牙。
他笑容淡淡的,「你可是在怪我?」
然而不待她答,他全身忽地一震,唇邊湧出一大口血,全落在她的衣襟上。血沿著衣料沁進去,是暖的,襯得懷中那個身子格外的涼。
他抬頭望她,眼神竟帶了些乞求。
「你在往後的日子裡,儘管怨我,儘管生氣,我也看不見了。」
「師尊……」
「最後一面,待你師尊好一點。」
她拼命點頭,用盡了全力抱緊他,不斷地去吻他的眉眼,他的頭髮。
「師尊,都是我不對,你別丟下我。」
「師尊,我不想要全天下最好的靈核,我們回家好不好……」
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埋頭在他頸間,哭得渾身發抖,就覺得頭忽然讓人摸了一摸。
他聲音已經極虛弱,神情卻溫柔。
「我給你靈核,並無意要你想起從前之事。你不要為過往所困,無論是星曉,還是別人,你都不要做。你只是你自己。」
「現在憑你的能力,行走人間已綽綽有餘。只可惜我不能再教你什麼了,你自己多珍重。往後有唐止和蒼狗陪你,倒也不會孤單。」
「阿雪,去過自由的人生吧。」
……
然後,她的懷抱里,忽然就空了。
他的修為太高,高到連一具身軀都不會留給她,容她祭奠。她眼看著他的身體,一瞬間散為萬千光點,如夢似幻,隨著風悠悠揚揚,飄向她追不上的天邊。
最後散去的,是靈核。
明亮,美麗,流淌著皎月一般的光華。只是其上傷痕千瘡百孔,令人心驚。
但也只允許她瞥見一眼,就消散了,與他身體的其他部分一眼,皆化為塵煙。
地上只靜靜躺著一個錦囊。
裡面裝的,是她上一次訣別時,為他落下的珠淚。這麼多年,他一直悄悄地藏在身上。
這曾經是她留給他的盼頭。如今換作他不在了,留下的也只有它。
黎江雪將錦囊握在手心,深深俯首至地,失聲痛哭。滿頭銀髮鋪散垂落,如白練,似霜華。
她又想起那條燭龍的話。
「你與他,註定不會共白頭。」
果然應驗。
她永遠都不會看見,他老去的樣子了。
如今她有了人人艷羨的靈核,再假以時日修行,壽數長不知幾何。但是在往後的歲月里,都再也不會有他了。
身邊有一條毛茸茸的尾巴,蹭來蹭去,似乎有心想安慰,又手足無措。
唐止的聲音也嘶啞,只反覆喊她:「少主,少主……」
說不上來是在勸慰她,還是和她一起痛哭。
黎江雪忽然覺得,一路行至如今,仿佛一場大夢。
夢醒來,還是在山間小屋裡,唐止每天少主長,少主短,樂樂呵呵地擇菜做飯,和她閒聊,偶爾也瞪眼吵嘴,互不相讓。
她沒事就愛往雲別塵的身邊蹭,反正她這位師尊性子最好,總是待她溫柔,又耐心,不論她怎麼僭越,也從來不真的和她生氣。
她有時還心想,這人果真是在山上住得太久,都給住傻了,明明生得舉世無雙的好看,還與徒弟這樣親近,一點沒有防人之心。要是到外面去,還不得讓別的女子給生吞了。
不行不行,一定得多看顧著他一點,往後仔細挑一個正派、體貼、會疼人的師娘,不能讓他被人欺負了去。
閒來無事,她就坐在院子裡,看天上雲捲雲舒,風起葉落。
山前只有一根盪悠悠的小藤橋,她曾經害怕極了,硬著頭皮沒走兩步,就一頭撲在他腰間,把他弄了個滿臉通紅。
她曾經覺得,那樣的日子可以過很久,一眼都望不到頭。=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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