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得一旁護法的小鮫人們連忙相勸。
「郎君保重自身。」
「少城主,切不可讓他再動氣了。」
月魄更是手忙腳亂,無奈觸不到他,只能一疊聲地認錯:「是我不對,都怪我,師尊你罵我就是了,你別傷心。」
眼前的人忍過那一陣疼痛,卻不訓她了。
只是隔著結界與她相望,臉上淚痕斑斑,眼裡的神色仿佛整個被擊碎了。
「為什麼?」
「你說的是……」
「即便是凡間再恩愛的夫妻,也沒有做到這一步的。你堂堂少城主,何須為我如此。」
她怔了怔,忽地一下笑出聲,臉上雖沒有血色,笑容卻明媚燦爛。
「那自然是因為我夫郎全天下最好,他們都比不了。」
「你別再……」
「你不明白。」
她傾身過去,隔著靈力鑄成的牆,抬手撫過他臉頰。
「師尊,有許多事,我還不曾對你說過。你不知道碎月城都做過些什麼,也不知道,我這些年活得,好像一個精緻漂亮的人偶。我只知不斷地修行,要帶城民返回天界,卻從不知天下疾苦,更不知真心為何物。」
「我看似是高高在上的少城主,但是沒有人真的在意我,沒有人。這樣的日子,縱使有仙壽千年,也是不值得過的。」
「只有遇見你之後的日子,我才覺得我真正活過。」
她微笑著,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所以師尊,你不要以為我費了多大的代價救你。是我忍受不了沒有你的人生,是我在求你留下來陪我。」
他卻只拼命搖頭,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我不值得。」
「值不值,是你妻主說了算。」
她忽地抬起一根手指,隔著結界,作勢在他鼻樑上輕颳了一下。
「沒想到,師尊說一套做一套。」
「我哪有……」
「多少次我說會永遠護著你,你都裝模作樣地應了,其實全是哄我的,心裡半點也不信,是不是?什麼事都自己藏在心裡,從來不肯和我說。」
要是他願意說,不論長老們如何相逼,她也不會同意讓他懷這一胎,今日還能省了大家一番折騰。
然而她怕他自責,便絕口不提,只柔聲道:「真是個小騙子,以後可不許這樣了。」
面前人哭得連鼻尖都紅,「你說我什麼?」
「我說師尊最乖,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就回家。」
卻在此時,外間忽地闖進來一個鮫人。他游得太快了,捲起的水流將結界都微微擾動。
但他顧不上,只急聲喊:「老師,碎月城的長老們來了!」
一語畢,四座皆驚。
那些護法的年輕鮫人們已經慌張起來,唯有大祭司巍然不動,仍支撐著源源不斷的靈流,神色間卻也凝重。
月魄霍然起身,「前輩,大約還要多久?」
「約莫一刻。」
「我能行。」
她丟下這三個字,轉身就往外走。
卻聽身後有人嘶聲喊她:「阿雪!」
他太焦急了,立刻支撐不住,伏在地上喘息。手卻仍徒勞地攀著結界,眼中全是淚光,「你剛丟了半身神血,你不能去。」
她看著他的模樣,只覺肺腑抽痛,卻故作輕鬆。
「這算多大的事,就算流完全身的血,我也打得過。」
「不要……」
「師尊聽話,別看低你的妻主。」
她說完,便要決然轉身,身後卻忽地傳來低低一聲:「我好疼……」
帶著哭腔,發著顫。
她猛然僵住。
雲別塵合著眼,不斷地發抖,淚水拼命地從睫毛後面滾落。
「阿雪,我好疼,你別不管我。求你,平安回來,帶我走。」
「……」
她深吸好幾口氣,才能匆忙用笑掩飾,「師尊多餘擔心。我畢竟還是她們的少城主,她們總不能把我怎麼樣?」
「阿雪……」
「好啦,我答應你,等著我。」
她說完,也不敢再看他,只回身奔向殿外。
外面的海水,是一片蒼藍,碎月城的所有長老,一字列開,手中命劍盡出,殺氣騰騰。
為首的昭明長老臉上,原本滿是怒氣,卻在看清她臉色的剎那,轉為驚駭。
「少城主,你!」
月魄不作答,只是安靜地站在她們面前。細看之下,腳下輕飄,在海流之中竟有些難以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