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部臟器受損後,帶來一種壓榨性的、讓人瞬間崩潰的劇痛,他甚至連一口新鮮空氣都喘不上來。
求生本能與疼到想立即去死的心理交織,他腦海中除了「疼」以外再也想不出來任何一句話。
好在沒有持續太久。
沈逸思維再次出現短暫空白。
他感到自己從高空墜落,極強的失重感與心底恐慌糾纏,在即將摔得四分五裂之時又掉入一片汪洋大海。
再睜眼,依舊是熟悉的實驗室。
他的鼻樑骨,完好無損。
沈逸明白,任何現有的醫療手段,都無法做到讓人類骨骼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重新生長。
接二連三被迫慘死的體驗感確實不怎麼好。
更關鍵的是,他能感受到自己對於死亡的敬畏之心越來越淡。
甚至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念頭。
然而下一刻,洛奕俞那張臉便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沈逸心臟猛的一顫。
他心底警惕,洛奕俞卻極其自然地牽起他的手。
這與小時候他們相互牽著出去玩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十指相扣,洛奕俞拿指骨狠狠禁錮著他,幾乎要將他的手全部抓握住,帶著極強的占有意味。
沈逸心底出現淡淡的不適感。
洛奕俞將頭傾向他,幾乎是咬著他耳朵道:
「哥,我的第一個規矩就是——沒我的允許,你不能做任何傷害自己的舉動。
第4章 你看看我
這話乍一聽似乎很是曖昧。
但事實上,實驗室也曾明文規定,為避免實驗體受傷後影響實驗數值,所有實驗體身上不能出現一絲多餘的傷口。
這是一項極為苛刻的制度。
他們在進行實驗時,各種磕磕碰碰在所難免。
但只要有一點點多餘傷痕,都會被判定為殘次品,送去地下室,或是當做垃圾一樣被掩埋。
所以他們在受到傷害時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委屈與憤怒,而是恐懼。
他們會跪下來對著管理員磕頭,哭喊著求救。
哪怕在他們的意識里,或許並不理解下跪的含義。
而那群管理員則會哈哈大笑,藉此逗一逗他們,給些渺茫希望,再將他們推入深淵。
實驗體這種東西,都是成批次的往外生產,基數足夠大,壓根不用擔心無法替代。
所以哪怕沈逸私心很厭惡這種行為,卻也懶得去管。
「洛奕俞,」沈逸低聲道,「狗生來就是畜生,已經習慣做畜生的日子。但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變成狗的。」
「我不管你想做什麼,都別妄想讓我成為跟你一樣的東西。」
洛奕俞沉默幾秒,忽的笑了。
「何必這樣陰陽怪氣內涵我呢?哥,你在乎誰,我們都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沈逸身體一僵。
洛奕俞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接著道:「不過沒事,我暫時還沒有對姐姐下手的想法。」
「沈逸,你放心,就算不用別人來威脅你,我也照樣能讓你成為畜生。」
沈逸腦海中只剩下一句話——
升米恩,斗米仇。
洛奕俞是他們當年接手的第一個實驗體。
那時資歷尚淺,看著面前被鎖在玻璃倉內,無助而又不知所措的小孩,很難不生同情心。
畢竟實驗體從外表上來看,與正常人類一般無二。
那時的小洛奕俞已經在實驗室待了幾個年頭。
據說是因為不配合實驗,甚至還惡意傷人才被打上殘次品標籤,等待被後續處理。
當年技術不及現如今成熟,能生產出來的合格實驗體只是少數。
貿然處死對於實驗室來說也是損失。
那時的負責人見他們一直盯著玻璃倉看,索性直接將鑰匙甩給他:
「扔了確實挺浪費的,你們就自己養著玩玩吧。提前接觸一下,也能方便後續工作。」
「不過這小崽子牙齒尖得很,你們可要當心點,別哪天被咬上一口。」
那時沒把這句話當回事,不曾想他藏了足足十年,直到現在才露出尖齒。
洛奕俞小時候很乖,不僅聰明,也很會討人歡心。
他似乎是明白眼前這兩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點也不怕生,剛出來就緊緊抱住沈皖的腿躲在沈逸身後,一口一個哥哥姐姐的叫著。
他不像人類小孩,平日裡不哭不鬧,餓了渴了也只是縮在角落,用那雙可憐兮兮的眼睛望著他們。
懂得示弱,不自作聰明,很難叫人不憐惜。
以至於哪怕沈逸第一眼就知道這孩子有心機,卻也還是挖空心思對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