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洛奕俞臉陰沉了下去。
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直接一耳光抽上來讓他閉嘴,只是幽幽嘆氣:「還說讓我把嘴放乾淨呢……你說話也真是夠傷人的。」
他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輕輕按住。
沈逸宛如被燙到一般,瑟縮了下。
洛奕俞的心臟在胸腔內有力地跳動。一下,兩下……
「撲通——」
「撲通——」
他感受的到。
「你說,實驗體和人類,究竟有什麼區別呢?」
洛奕俞加大手上力度,死死扣住沈逸試圖抽出去的手:「它在跳……和你一樣,和每個人都一樣。哥,我們到底有什麼區別?憑什麼同樣擁有能跳動的心臟,你是人,我們就要是連畜生都不如的存在?」
沈逸咬牙:「你知道從我這兒聽不到什麼好話。」
洛奕俞笑了:「連說謊騙騙我都不願意。那真可惜了,現在連畜生都不如的人是你。」
沈逸沒接話,心底有些悲哀。或許是內心也認同了這件事。默默岔開話題:「所以,你絕對不會大量製造實驗體,又談什麼重建世界這麼宏大的東西。」
「這個所以是哪來的?」
沈逸終於把手抽了出來,指尖還殘留著一絲他的溫度,微微發癢:「因為你把實驗體當人,但大量製造產出,本質上和拿他們當槍使一樣。」
是這樣的。
如果生產出實驗體的目的只是為了替他開拓疆土,為他賣命,那其實和淪落在實驗室里當小白鼠也沒什麼區別。
他既然把自己當人,就絕對不會允許自己這樣做。
沈逸倒是很了解他。
所以,實驗體基數必然不會無節制擴大,遲早會敗在人類手下,只是時間問題……
洛奕俞又笑了,只是這次嘲弄意味更深:「原來我在哥眼底這麼劣勢,怪不得想跑就跑了,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留。」
沈逸壓根不能去回想有關於逃跑的那部分記憶,原本還稱得上是針鋒相對的氣勢瞬間弱了下去,像是巴浦洛夫的狗,立即夾起尾巴瑟瑟發抖。
洛奕俞自顧自道:「可是哥有沒有想過,如果真那麼輕易,為什麼我還能在你面前站著?」
「你覺得,如果我對外面那些人而言真的只是螻蟻,他們怎麼會放任我在這裡掀起這麼大的風波?」
沈逸愣了下:「因為……」
洛奕俞打斷:「你可不要跟我扯他們在積攢力量想要一併圍剿什麼的。我的勢力目前只集中於這幾座你口中的荒城,實驗體脫離掌控應當是關乎全人類的大事,區區幾座小城而已,為什麼過去這麼久了他們還置之不理?」
他看著沈逸眼睛,很認真道:「你不知道的骯髒事太多了,一心想著當聖人救世非但幫不了任何人,反而會害死你。」
這話不輕不重,卻讓沈逸有種從雲端墜落的感覺。
他聽不太懂洛奕俞在說些什麼,卻也正因為聽不懂,心底莫名生出惱意。
沈逸發自內心厭惡這種被說教的感覺,尤其對方還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
更遑論「聖人」這兩個字在他耳里充滿嘲諷,無比難聽。
他承擔教導者掌管者的身份太久,驟然換個位,只能感覺到恐慌和煩悶。
為什麼他沒有想過這些?是想不到,還是壓根不願意去想?
作為這幾座城池內唯一還倖存著的人,他怎麼能無知到這個地步?
沈逸甚至有種自己被同類欺騙拋棄的感覺。
被圈養太久,跟外面的社會一點點脫節,偏偏自己愚昧不堪,還自作聰明地跑去跟洛奕俞耀武揚威。
極強的落差感襲來,打得他一時手足無措,咬牙:「你都知道些什麼?是手裡握著什麼底牌嗎,能不能別說半截子話。」
洛奕俞嗓音依舊是平穩,甚至稱得上淡然,只是說出來的話不太好聽:「別太蹬鼻子上臉。」
沈逸瞬間閉了嘴。
「可能在哥的眼裡,我們立場對立。但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們才是同路人。」
洛奕俞說完這話,便從沙發上站起身朝浴室方向走,似乎也沒什麼藏著掖著的意思,那幾個文件夾被隨便往桌上一攤散開。
他語氣吊兒郎當:「不是好奇我在忙些什麼嗎,你可以自己看看。」
沈逸也沒有絲毫和他客氣的意思,當即便將那幾本拿了過來。
又聽見他補了句:「看一頁,拿十下戒尺來換。看你想挨幾下。」
沈逸手連頓都沒頓一下,像是沒聽見那般,直接翻開那本最厚的,也是被洛奕俞捧在手裡最久的看。
這一看,才有些慌張地發現自己對他的認知當真只停留在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