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皖被嚇了一大跳:「什麼意思?」
「就是, 」沈逸組織著語言,有些不知道從何開口,「這麼多人都是從外地來的, 每個人又都有自己的人際交往圈。突然全部消失不見, 怎麼會沒人察覺?」
就好像那個戴眼鏡的男人。
他為什麼會突然想逃,會突然戳破這裡根本沒人能走出去的事實?
會不會就是因為他突然間聯繫到自己家人,知道自己這麼多年在別人眼裡都是「死了」的狀態?
實驗室制度嚴苛,平日裡別說外出,連使用電話聯繫家人都要經過層層審批, 再通過特殊渠道進行實時檢測。
這樣被監視監聽的情況下,很多人不願意聊太多,也不會想著專門測試對方是不是真人。
那有沒有可能,是他們自以為聯繫到的家人,實際不過是AI搜集資料聲音後生成的數據?
如果真的那麼倒霉暴露了,藉口勞累過度暴斃,直接處死就好。
那些罪犯有沒有可能也是如此……外人都以為,他們都被執行了死刑。或是流放到哪塊犄角旮旯再也回不來, 實際卻是被送到這兒來被囚禁?
總而這幾座城市科技落後, 所有向外傳遞的信號被一齊屏蔽,想求救也沒法。
再往深處的答案, 他們現在還觸碰不到。
「沒關係的。」沈逸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 「等我真成了管理員,應該就有權限去調查了。很快的。」
很快的,會好的。
只要他足夠拼命,總能逃出去的……
*
再往後的事,洛奕俞應該也知道了。
他回憶了下:「我記得哥是在接手我第五年升的管理員?」
其實很厲害。
實驗室建立二三百年, 管理員更新換代一批又一批,沈逸卻是所有人當中年紀最小的那個。
在洛奕俞記憶中,沈逸似乎一直都很忙,幾乎是連軸轉,休息時間少得可憐。
那時也不過十幾二十出頭的年紀,大大小小工作全被推到他頭上,頂著乾澀眼睛熬夜通宵是常有的事。
那麼單薄的肩膀,身上負著的重擔卻一點都不少。
沈逸點頭,眼神灰暗:「是啊,第五年。」
成為管理員,意味著擁有更多權限,能觸碰到深層的東西,有了探尋資格。
也意味著要真正對實驗體下手,他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輕而易舉決定無數實驗體死活。
人的欲望是會膨脹的。
他要無時無刻警醒著,保證自己每一個決策不帶一丁點私心,不去管他們的哀嚎求饒,徹頭徹尾冷靜下來,做一個殘忍的劊子手。
太像人了。
他的心在「嘎吱」作響,他見了許多血腥場景,也看多了那些實驗體絕望的眼神。
可他不能停。
他想出去,他要帶爸媽和沈皖走,去哪都好,只要不是留在這種地方……
沒關係的,他能忍。
可老白騙了他。
成為管理員第一個月,他被人綁著進了實驗室。
那群穿著白大褂的人用手術刀小心翼翼割開他的皮肉、血管,在最深層埋下一枚小晶片。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想怒吼,想掙扎,可麻藥勁兒上來了,他動彈不得。
眼前徹底黑掉那一剎,他聽見那人說:
「真的很抱歉。但為了全人類利益,只能委屈您了。」
那是一枚瞬間爆炸能將整個人活生生撕成碎肉的晶片。
具備定位以及監測身體狀況的功能,不會影響日常行動,只是會永遠地留在那。
為了防止他跑。
為了阻止他泄密。
因為他知道的太多,因為他即將觸摸到實驗室最核心的東西。
這是死局。
什麼都不知道,逃不出去。可一旦試圖往高爬,更是要被一輩子鎖在這裡。
沈逸意識清醒,卻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他能睜開眼,卻說不出來話,眼淚一直在流,從眼尾溢出,滴在髮絲里。
他終於,徹徹底底成了實驗室一份子。
他再也,再也跑不掉了。
……
「噗。」
沈逸一愣。
他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低頭一看,洛奕俞臉上還掛著淚痕,卻是實實在在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