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奕俞很自然地坐在他身邊,撒嬌似的將頭枕在他肩膀,把玩他的手指。
沈逸沒動,也沒什麼掙扎的意思,順著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禮物?
洛奕俞這個打他一頓都能硬說成賞賜,需要他誠心誠意道謝的人,能送他什麼好東西。
洛奕俞感嘆一聲:「反應好淡啊,是關幾天關傻了?」
沈逸重點又歪了:「幾天?」
洛奕俞想了下:「幾個星期吧?」
沈逸沉默幾秒:「哦。」
「在生氣,還是在撒嬌?」
洛奕俞來了興致,卻又不那麼想讓剛重塑完身體的沈逸再變回那副渾身破損的模樣,手指微彎,輕輕碰了碰他的臉。享受這個曾經遙不可及的人一邊瑟縮,一邊像看救世主似的供奉著自己。
沈逸下意識想反駁,又不太敢,索性含糊不清地應了下。
給他什麼,他就只管受著什麼,僅此而已。
身上隱隱約約還在痛,儘管看不到傷口,卻依舊覺得這裡千瘡百孔。
洛奕俞頭在他肩膀上小幅度地蹭了蹭,輕聲道:「我好想你。」
沈逸神情依舊是呆滯的。
他又說:「不過,哥也真是夠厲害的。是因為之前遭受打擊太多鍛鍊出抗壓能力了嗎?都這樣了,竟然還沒崩潰。」
什麼叫……還沒崩潰?
膝蓋因長久跪立磨出血來,不得不時刻摳挖自己已然發炎的傷口來確認自己還活著。被鎖在污濁氣息的房間裡奄奄一息,卻還想著要討加害者歡心,一邊痛哭一邊爬著去求操,還不算崩潰嗎……?
可這些想法,只是在沈逸大腦極速閃過一剎,連影子也沒留下。
他嗓音乾澀,滿腔委屈堆在那,卻只能說出一句:「你很希望嗎?」
「嗯……」洛奕俞試著想像了一下,搖頭:「算了吧,要是真的變成不哭不鬧,連話都不會說的樣子,好像也有點無聊。」
他微微抬起頭,曖昧似的,在沈逸脖頸上咬了一口,留下個不深不淺的牙印。
沈逸沒躲,甚至連瑟縮的動作都沒有。
洛奕俞極其滿意地起身,去調試觀影設備。
沈逸便本能地認為,他要給自己放那幾周里自己一邊發瘋一邊卑微犯賤的模樣。
可影像真的放出來時,他卻是實打實愣在原地。
那時太小,童年記憶早已模糊,那片土地自他進孤兒院起就沒再踏入過一次。可奇蹟的是,在畫面出來那一刻,只一眼,他便認了出來。
攝像頭搖搖晃晃,偶爾能瞥到拍攝人的身體,看見他沾滿鮮血的手指和身上穿的淺色厚毛衫。
應當是幾個月前秋天。
整個城市被屠的那段時間。
他知道那是洛奕俞。
他發自內心感到恐懼,可表現害怕的方式,卻是不自住地向後縮了縮,緊緊貼著洛奕俞:「我,一定要看嗎?」
洛奕俞點頭:「嗯,不然我會傷心的。」
他親了下沈逸脖頸上被自己咬出來的牙印,安撫:「別怕。」
他當真停止了顫抖。
鏡頭裡,洛奕俞七繞八拐不知道走了多久,才來到一個大概六七十歲的老人家。
他一腳踹開門,淡淡環視一圈,目光落在一個縮到桌子底下,瘋了似的四處亂爬的半瞎子。
二十多年未見,面容早已變了不知多少,只有那個空蕩蕩的眼眶依然如舊。
曾經憑一己之力毀了他們全家的渣滓,竟也會有一天變成了只知道到處亂爬的佝僂老人。
竟然……讓他苟活了這麼久。
沈逸內心一片麻木。
說什麼因果報應,就算洛奕俞不屠城,再過幾年這畜生也該壽終正寢了。
如果是正趕上壯年時期的他,說不定還能看看那群老鼠自以為蓋世無敵結果被虐殺的打臉模樣,讓他們好好體會一下一點點絕望直至心如死灰是什麼樣的。
可,欺負個瞎子老頭,就算是把他皮活剝了,又有什麼意思呢。
沈逸感受不到絲毫大仇得報的快感。
事實上,如果不是心底實在抗拒往那裡走,以及從小到大接受的所有教育都在一遍一遍告知他不能對同類下手。憑他自己也早能復仇了,又怎麼需要洛奕俞特意「幫」他?
他並不喜歡這個所謂的禮物。
但,這是洛奕俞給他的。
還是那句話。
給他什麼,他就受著什麼。受不住了就咬牙堅持,大不了死一次再繼續受著。
玩物,不過如此。
視頻中的洛奕俞對那老人輕笑:「跑什麼?」
隨後一把將那桌子掀翻。
老人嗚咽著給他磕頭:「別,別殺我,別殺我,你,你想要什麼?我這個房子送你行不行?還,還是你想要女人?我知道有幾家媳婦特別漂亮的,我告訴你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