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很奇怪……能接受實驗體為了人類利益去死,卻又偏偏看不得他們活著被折磨。
難道死亡比被圈養來得要輕鬆嗎?
他不知道,他也看不清自己。
萬幸的是,在他最如坐針氈時,機器人取來了那個東西。
是個大概只有小指頭大小,半透明的方塊形小東西。方塊一面有個針頭,透明罩護著,輕輕一摳就能打開。
青年說:「插進皮膚後自動排空空氣注射進去。不過因為這東西只是個試驗品,沒有量產,也沒有可以用來測試的對象。效果還是未知數,小心使用。」
他頓了頓,目光高深:「當然了,如果能一擊斃命那是最好,畢竟他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祝你成功。」
其實還是有點像在做夢的。
只是見了一面而已,甚至還沒需要他做什麼,就拿到了能重創洛奕俞的東西。
雖然,他想知道的信息一個也沒著落,但至少心底有了大致方向,確認智領者和洛奕俞達成相互牽制的局面。
是的,不管怎麼樣……就算被利用,就算真的需要解剖他來尋求殺死洛奕俞的辦法,他也是願意的。
他只是有些怕罰而已。
沈逸站起身,即將走前問青年:「您怎麼稱呼,我過後該怎麼聯繫您?」
奇怪的是,青年竟好像是被他問到了似的,思索半天才道:「斐洛,我的名字。你之前向基地求助的那台設備限制我已經解開了,可以用它向我留言。」
說到這個,沈逸倒是想起來了:「不對吧,我之前用那台電腦搜過外面的情況,記得當時彈出來不少相關連結……可你們不是應該早就不用那些平台渠道上網了嗎?」
「啊,」斐洛這回笑得看起來倒是很真情實意,「被你發現了。」
沈逸懂了:「是你們一直在暗地裡向我輸送類似的觀念?」
讓他意識到外面的世界有多麼幸福美滿,自己所處的是什麼地獄,讓他明白待在死城是看不見未來的,從而激發他想逃離的野心,能心甘情願為智領者做事。
這麼一想,陳莫笙這幾天所乾的不就是這樣的事嗎?
有意無意在他面前各種秀優越感,見縫插針刺痛他的自尊心,一遍又一遍,讓他不得不自卑,無時無刻強調著他們之間的雲泥之差。
一個大直男,也不知哪根筋搭錯,竟然連「美人計」都用上了。
是情理之中,可是又覺得驚悚。
一個人的精神,思想,那麼隱秘深層的東西,怎麼可以被那麼輕易控制……
可他又想起此時此刻,自己胸上纏著的那塊布料。
是的,很輕鬆。
他就是最好的案例。
斐洛聳聳肩:「也不能這麼說,畢竟我沒有撒謊。只是動用一些小巧思幫你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的其他樣貌罷了。」
所以其實他們也知道城內人過得有多麼不好。
就好像他分明了解基地里那群人有多麼忠心,卻還是會對他們動殺念一樣。
沒什麼理由,只因為死城裡的每個人都是「罪犯」。
沈逸覺得荒唐,又實在厭惡,偏偏無可奈何,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出乎意料的是,陳莫笙竟然一直在外頭等著他。
外邊兒天色徹底暗了,一團黑色厚布似的罩上來,讓沈逸很不舒服。
他想了想,覺得可能是因為這邊兒的實驗室位於一個大園區,並不像酒店附近那麼燈火通明。
好在有人,也有幾盞路燈,還不至於讓他不受控制發瘋。
可儘管如此,沈逸也還是感覺自己後背出了層薄汗。
見他面色不大好看,陳莫笙便也沒主動找不痛快。少見地沉默,安安靜靜上車,安安靜靜開車,甚至連眼神交流都少得可憐。
這副模樣,反倒是給沈逸整不好意思了。
他張了張口,想主動打破這份寧靜。
結果剛說了一個字,陳莫笙便立即抬手死死捂耳朵,眼眶通紅盯著他。
「沈逸哥別告訴我啊。」他咧嘴笑,只是眼底死寂,「什麼都別讓我知道,不然會害死我的。」
這得是多深的恐懼,多麼強的馴服,他不知道。
他也閉了嘴。
這一夜唯一的正常交流大概就是陳莫笙站在樓下,問沈逸用不用送他上去。
沈逸拒絕了,臨了看著陳莫笙背影,才猛地想起洛奕俞還說晚上要來找他。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門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