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只有片刻的溫存也好。
沈逸看著洛奕俞,目光一寸寸撫過他的眉眼,像是在透過他去觸碰三年前的那個幼年期的自己。
很久,才輕聲道:「是我對不起你。」
從前是,未來也仍舊會是。
就算洛奕俞沒死,那他們大概也很難再回到像現在這樣的相處方式了。
他想抓住的,沈逸也同樣想留存。
沈逸難免覺得自己有些裝模作樣。
說什麼憐憫實驗體,說什麼覺得智領者是畜生……可他自己,不也還是在幫著那畜生辦事嗎?
太割裂了。
沈逸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走。
洛奕俞同樣盯著他看,半晌,伸出手,碰了沈逸唇角一下。
喃喃道:「哥,你笑起來的時候真的特別好看……只是自打你當上管理員後,好像就不怎麼見過你露出那樣的表情了。」
沈逸默默回憶起曾經無數個被扇著耳光逼他笑的時刻,沒有說話。
死城,是能殺人的。
再怎樣鮮活蓬勃的生命,到了那,也得變成灰色。
那顆糖終於在洛奕俞口中徹底化開,他有些惋惜,表情也一點點沉了下去,默默回味沈逸指尖的味道。
掌心卻又被塞進一個小小東西。
沈逸無奈至極:「沒好意思多拿,就倆,省著點。」
又命令似的道:「把你手上那破傷弄好,我沒生氣。」
這一顆,他必然是不會捨得吃了。
洛奕俞小心翼翼把它藏進口袋,這才將掌心攤開擺在沈逸面前。
那道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掌心平整一片,甚至就連紋路都看不出一點異樣。
求誇讚的語氣:「好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
「保密。」
又撒嬌似的道:「趁現在心情好,哥有什麼願望沒有?只要是別太過分的,我都能幫你實現。」
說的自己好像是阿拉丁神燈。
沈逸倒也願意配合他這一點小孩子心性,哄道:「啊,那還真有一個。而且是除你之外別人都沒法幫我實現的。」
洛奕俞來了興趣:「什麼?」
「真想知道?聽了後可得幫我實現……」他頓了下,在洛奕俞期盼的目光中開口,「幫我把釘子摘掉。」
和他猜得一模一樣,洛奕俞眼神瞬間就黯淡了,沒吭聲。
沈逸忍俊不禁:「怎麼還惱了,又騙我是吧?」
依舊不說話。
「好了好了,戴著就戴著。願望撤回可以嗎?」
他這才有了點反應:「你今天……」
他本想說很奇怪,可話在嘴邊又繞了幾圈,被自己咽下。
假的也好,真的。
如果可以就這麼裝到永遠,那不就變成真的了嗎?
他可以自己騙自己。
只要沈逸不拋下自己,他可以陪他一直一直這麼演下去。
於是,在沈逸追問「今天怎麼了」的時候,他只是輕笑,故意拉長音:「今天對我好好,感覺很寵我的樣子。」
沈逸沉默,在洛奕俞以為他不會再回話時,卻聽見他道:「你是我養大的……怎麼可能不寵。」
就這麼鬧了好一陣,沈逸頭靠著舷窗,眼皮根本不受控制一直打架。
他確實是累了,大早上被強制性拎起來,又在那個訓練營精神高度集中過了半天,還挨了頓打。現在是真的疲憊至極,跟洛奕俞扯了幾句後就止不住打瞌睡。
自然,這時的洛奕俞是絕不會強迫他的。
甚至還將手墊在沈逸頭下,讓他枕著。
沈逸也沒客氣,輕輕蹭了兩下算是感謝,徹底安心睡下。
很久,很久。
迷離之中,他聽見一個聲音。
遙遠,悲傷。
「沈逸。」
他睡得迷迷糊糊,應了聲:「嗯……?」
「我原諒你了。」
洛奕俞聲音很輕,尾音輕輕顫著。
「你把我變成殘次品,拋棄我,把我送進地下層……我都原諒你了。」
「我不會再打你,也不會再強迫你做任何事,你想去哪都可以,想幹什麼都沒問題,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
「如果你覺得不解氣,可以把我也關進小黑屋,多久都行,或者也可以打我,罵我,怎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