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聽些就是一大圈土匪硬闖進你家,把有用的值錢的一窩端走,沒用的砸個稀巴爛,再把你打一頓丟出平民窟,逼著你自生自滅。
在死城裡都只能擠貧民窟的,那當真是屬於底層中的底層。自然也不可能再去找到別的住處,八成只有死路一條。
哪怕只是因為半夜出了個門而已。
一個沒有任何燈光,甚至就連月亮也是黯淡的地方。出去後睜眼瞎沒區別,再配上呼嘯的風聲,幾個快斷的樹來回撲騰,陰森森的很像鬧鬼。
沈逸小時候被嚇到過幾次,恨不得整個人埋進媽媽懷裡,後來更是,說什麼也不肯半夜出門了。
沒想到人全死了後,這邊兒反倒是變得熱鬧起來。
巨大帳篷里算一波,外面還有不少溜圈散步的——這還好說,沈逸不太理解的是,竟然有不少實驗體拿個大魚竿坐在岸邊釣魚。
剛開春的季節,寒意正濃。這裡又靠近水,可以說是冷上加冷,那群人卻任由海風吹著,好像對此毫無感覺。
再者說,這塊兒破地水質被污染的這麼嚴重,還有亂七八糟輻射影響,又能撈出個什麼來?
三顆眼珠的魚,九條腿兒的螃蟹?
不過他們似乎也並不在意這些,腳邊擺個光有水沒有魚的桶,專心致志跟身邊人嘮閒話。
就算是釣上東西了,也就放桶里待一會兒,再給它扔回去,主打一個只顧享受過程。
沈逸與世隔絕久了,已經不太能理解為什麼沒有絲毫親緣連接的人能毫無顧忌坐在一起幹這種沒有絲毫意義的事。
可心底,卻又是實打實暖了些。
是日常,甚至是有些無聊沒錯。
但,這是在死城。
這群人,是實驗體。
在他視作牢籠的地方,又承載著另一個族群生生不息的希望。
洛奕俞將無數破碎的人解救出來,一點點拼湊,給予他們最尋常的生活方式,盡全力讓所有人都能好好活下去。
他求的不多,只是想要實驗體擁有身為「人」所該具備的最基本權利而已。
洛奕俞具體做了些什麼他不清楚,但總而,絕不會太輕鬆。
洛奕俞看他愣神,還以為是在嫌棄,抿唇:
「基礎太差,肯定沒法跟城外比。但這只是雛形,就是想讓大家閒著的時候能有幾個去處。以後會擴建的,相信我。等我們想出辦法把環境弄好些,這裡也絕對會比現在好……」
越解釋越沒底氣,心裡直發虛。
卻不料,沈逸只是抬手捏了捏他的臉:「很厲害。辛苦你了,沒少花心思吧。」
洛奕俞瞳孔微微收縮,緩緩握住沈逸的手,卻並沒有做什麼,只是放在臉邊輕輕蹭了蹭,撒嬌一樣:「哥真好。」
有很多個瞬間,他都想問一句,沈逸現在是不是有一點點喜歡他了。
什麼樣的喜歡都行,一點點就夠。
可又被自己默默咽下。
破鏡難重圓,更何況,他們的裂紋似乎從未消散過。
他只求能這樣一直,一直保持下去。
於是只是笑笑,推了推沈逸:「進去看看?」
沈逸有些露怯:「他們認出我,會害怕吧。」
這樣難能的,具備一點點生氣的地方,他混進去豈不是很破壞氣氛?
「放心。又不是所有實驗體都隸屬A區,能有幾個見過你?」
說到這兒,洛奕俞突然想到什麼,「撲哧」一下笑出聲:「退一萬步來講,認出來又怎樣?哥可是我的王后啊——」
沈逸臉燒了下,有點無措,又有點想笑,最想的還是一腳踹過去。
帳篷內熱氣很足,大多來源於翻滾煮著的食物。一口大鍋擺在大帳篷口,剛掀開那塊布,混著香味的那團白氣便直往臉上撲。
說是夜市,其實什麼也都沾點,更像個大雜燴地。其中買賣食物的占大頭,種類極其豐盛,炸的烤的煮的……這些先不說,沈逸甚至看到些賣裝飾物的小攤,還有些搞搖骰子扔套圈之類的小遊戲。
他是真的有些佩服洛奕俞了:「這些都是你弄的?」
「啊……」
本來想說「也不算,畢竟人這麼多總有腦子好使「的洛奕俞話鋒一轉,厚著臉皮:「是啊,厲害吧?」
成功得到了他哥讚賞的眼神。
他拉著沈逸胳膊,擺出東家的架子,直直把他帶到個小鋪子前。大手一揮,豪擲千金的氣勢,叫來了兩碗——元宵?
果然愛吃甜。
沈逸想笑,又掛記著洛奕俞面子,好說歹說沒笑出聲。
等元宵上來的時間,洛奕俞撐著臉問他:「哥猜猜看為什麼選這家?」
沈逸正經:「反正絕對不是你想吃。」
洛奕俞很認真:「因為這家店老闆臉盲。」
怎麼也沒料到是這個答案的沈逸:「……啊?」
「不信?」
不出五分鐘,老闆娘端著兩碗冒著熱氣的元宵放在他們桌上,笑起來時眼睛彎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