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 沈逸便也不再多說什麼。
很久,很久。
他們將里里外外能找得到的屍體都掩埋了, 拾起幾塊尖銳的石頭插進地里,算是一個無名碑。
沈逸這才想起些什麼。
實驗室里的人,至死都不知道實驗體是什麼,認為他們是一群畜生。
所以他們的屍首才被留在那,甚至有些要刻意擺成下跪姿勢固定, 連埋土裡的資格都沒有。
基地里這些,用自己的死去贖罪。雖然一條命註定無法還清,卻也算是為自己爭取了個好的安息之地。
一切做完後,像是在舉行什麼特殊儀式似的,他們在地上灑滿枯葉,點燃一束火,任它在這片毫無生機的大地焚燒。
沈逸盯著那火光,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某些東西也被它燒盡了。
再也,再也回不來。
他緩緩叩首。
洛奕俞蹲下,輕輕摩挲著他的後脖頸,感受他的顫抖。
沈逸的這一輩子,註定是無法善終的。
他是受害者,死城裡的所有人都是被上層欺騙控制的傀儡,可這並不是他逃脫罪責的理由。
沈逸想,就算洛奕俞真的把他做成人彘,或者是讓什麼人輪他一遍,他也應當不會有什麼異議了。
他該被那樣對待。
可洛奕俞不允許。
那這該算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呢。
漫野山火燒得正旺,連帶著,沈逸思維與靈魂似乎也跟著走了。
洛奕俞眯眼,盯著基地看了幾秒,隨口感嘆:「這麼大個黑灰色石質建築物,離遠些看,其實很像墓碑,對吧?」
沈逸學著他的樣子眯眼,腦海中想像了一下。
確實像。
高高大大的,像早在千百年前就註定的命運。
又怪得了誰?
天色漸暗,火被熄滅。人群散開後,洛奕俞看了下時間,和沈逸對視:「怎麼辦呢,接下來幾天會很忙,因為要去處理哥給我留下的這一大片爛攤子……那你怎麼辦呢?」
沈逸抖了下,顫抖著給自己宣判刑罰:「你把我也送進絞……」
洛奕俞歪頭,乾淨利落打斷:
「才不要,好血腥。」
又笑著掐了掐他的臉:「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能想出這麼變態的殺人方法?」
沈逸是真的感覺自己心臟被狠捅了下刀。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彌補,還有沒有資格彌補,可他看見了洛奕俞眼底那點陌離,便想著去觸碰他,稍微抱一抱他。
——順便,讓他稍微安撫一下自己
可洛奕俞卻突然起身,又甩了他一個巴掌。
眼底嫌惡,站起身時高高在上睥睨著他,像看垃圾一樣:「我還在生氣,別碰我。」
沈逸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小俞,我只有你了,別討厭我……」
即便是這樣了,洛奕俞也依舊沒有任何故意疏離他的意思。
「討厭你?那倒不至於。不過你再敢這麼隨隨便便碰我,可就不是挨巴掌這麼簡單了。」
他拽著沈逸胳膊,輕而易舉將他提起來,拉著他走到車裡。
卻並不是往家的方向走。
沈逸恐懼至極,卻低著頭,不多問一句。
「哥怕黑是吧?」洛奕俞問道。
他心臟緊縮了下,聲音沉悶:「嗯……」
他卻道:「哦,那正好。送你去個亮堂點的地方,也省的你發瘋了。」
沈逸沒了時間觀念,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總而窗外夜色徹底黑了時,洛奕俞帶他來到間鐵質小屋子。
很簡單的構造,一張沒有墊子的空鐵床,一個洗漱池,還有一個小架子。
上面擺著一大堆手術刀,尖銳石頭之類的東西。
恐懼騰升,沈逸眼睛又模糊了,聲音顫抖著問:「你,你要直接解剖我嗎……?」
沒看到麻藥,那可能……
可就算這樣,也是他該受的,那……
「怎麼老往這方面想?」
洛奕俞無奈至極,輕輕敲了兩下他的額頭:「不至於。我說過的,我和你不一樣。」
他指了指鐵架子上的營養劑,道:
「水都在真空袋裡裝著,量足夠,營養劑也是。你不用擔心,保證你不會因為這些東西去死。」
「你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只一件——在我回來之前,不許睡覺,能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