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楚晏氣極反笑,將手裡的人一把摜到柱子上。沒一會兒,又像是氣不過,再度蹲下來,掐住他的脖子,凜聲道:
「我最後再給你一次開口的機會。
「你最好用你那漿糊一樣的腦子想清楚了再開口,否則我一定將你剝皮拆骨,碎屍萬段,讓你死也不得安寧。」
荀清臣纏綿病榻已一月有餘,身上根本沒有一點兒力氣。然而,在這樣的處境下,他竟然牽了牽唇角,露出一個帶著澀意的笑。
他知道楚晏想聽什麼,可是……如今的一切,不都證明他當初的判斷是正確的嗎?
——在燕王夫婦因先帝之過慘死、在一萬玄騎身首異處埋骨他鄉之後,楚晏怎麼可能還會對朝廷忠心?一旦放虎歸山,以楚晏的性子和能力,必定會將大楚掀個天翻地覆。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作為大楚的丞相,他不得不出手。
荀清臣不後悔,只是心中確實有愧。
「我問心有愧,但……為國為君,事過……無悔。」
「……無悔?」楚晏笑得眼淚都在眼中打轉,怒火中燒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死死地掐住手中纖細的脖頸。
隨著呼吸一點一點地被剝奪,窒息的瀕死感也越來越強烈。荀清臣沒有掙扎的力氣,在病痛的長久折磨下,也沒有什麼求生的欲望。他閉上眼睛,靜待死亡的來臨。
楚晏卻猛然鬆了手。
她看著顫抖著弓起身體的男人,忽而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再溫和、得體不過的笑容。
她低下頭,飽含遺憾地嘆息:「我的好先生,你的骨頭還是這麼硬。」
「不過,沒關係,我會好好教你,該怎麼向我低頭,怎麼向我……搖尾乞憐。」
*
眾所周知,燕世子很少會有主動請軍醫的時候。如果哪天燕世子主動請軍醫了——那她的傷一定已經到了不能不管的地步。
被傳喚的幾名軍醫提著箱子,戰戰兢兢地到了主帥的軍帳。
好消息:需要診治的不是燕世子。雖然臉色有點臭,但燕世子正好端端地坐在那兒。
看來,他們今天應該不用一邊提著腦袋看病,一邊被燕世子罵庸醫了。
壞消息:需要診治的這人,渾身上下都是毛病。這脈象,這臉色,一看就命不久矣啊!
幾人頭上的汗越擦越多。彼此對視一眼,越發欲哭無淚。小心翼翼地處理了那位病人的外傷之後,試探性地向楚晏稟報導:
「殿下……這,這位公子像是積勞成疾、鬱結於心,近來又遭風邪入侵,本就重病在身。」
見楚晏沒有反應,便大著膽子道:「如今……如今,又有了外傷,實在是……要不然……」
楚晏手中端著的茶水微微泛起漣漪。稍頃,青花瓷的茶盞便被擱在案上。
陶瓷與桌案相撞的聲音並不算大,卻像有什麼魔力一樣,狠狠敲在了眾人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