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點頭,朝他招了招手。
陸允安連忙膝行過去,抬手為楚晏磨墨。他心下鬆了口氣,知道殿下這是要輕輕揭過今日的事情,可此念一了,前幾日聽聞的傳言便復又湧上心頭——令他如鯁在喉。
楚晏連著批完一堆公文,終於勉強分出幾分心思,瞥了一眼跪在她身邊,卻滿眼寫著「神遊天外」的青年人。
幾月不見,膽子倒是大了不少。
楚晏擱了筆,問:「什麼時候離開晉寧的?」
「十八日清晨。」在面對她時,身體總是要比大腦更誠實。等陸允安反應過來時,坐在主位上的世子已經將眸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而且眼神越來越冷。
兩天時間,竟就把六天的路程趕完了。難怪臉色差成這樣。
陸允安的額頭上不知不覺地滲出了汗珠,小心地重新斟了杯茶,臊眉耷眼地捧給楚晏。
楚晏沒接,指尖輕叩桌案,道:「茶已經冷了。」
不等周圍的親兵反應,陸允安便已經起身,一瘸一拐地跑出去,重新煮了壺茶,奉到楚晏案前。
楚晏這回接了,象徵性地抿了一口,便將其擱下,凜聲問:「這麼喜歡跪著?」
陸允安半點兒不敢耽擱,飛快起身,齜牙咧嘴地站起來。
楚晏看著他明顯滯澀了半拍的動作輕斥:「你若不長教訓,我自有讓你長教訓的法子。」
陸允安絕沒有膽子去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忙不迭應是。
「既然來了,那便好生留著吧。平陽城的戰後事宜,都交給你處理。」
陸允安點頭,拖著跪僵了的腿,一瘸一拐地領了命。本該出帳,可最終還是沒忍住折了回來。
「還有事?」
陸允安鼓足了勇氣,結結巴巴地開口:「殿下……屬下聽聞,您最近……最近新收了一個男寵,是這樣嗎?」
楚晏一愣,咬牙盯著他看了半晌,大抵想明白這廝說的男寵,應該就是荀清臣。
敢情是為這事來的。
「是又如何?」楚晏無可無不可地抬了頭,目露詢問之意,眼也不錯地望著他。
陸允安愈發慌張。殿下的目光總是帶著股直透人心的力量,好像能穿過皮囊,看清你所有的心思。
「屬下……我……」
楚晏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一副支支吾吾訥訥不敢言的樣子,便將手上的公文隨手丟在一旁,斜倚在憑几上,示意他近前來。
忐忑的青年人復又在楚晏身前跪下,深深垂著腦袋。
「允安,你膽子確實大了。」楚晏右手微抬,捏著他的下顎,讓眼前這個雋秀的青年與自己目光相接。
「如今,竟敢明目張胆地打探我身邊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