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被折騰死了,殿下該不會將錯處算在他頭上吧?
車夫不敢將馬車驅駛得太快,但又不敢做得太明顯,遭到楚晏的問責,不一會兒,便急得出了一身的汗。
所幸車內的人一直沒有說話。
車夫琢磨了一會兒,覺得世子估計也不想將人這麼快折騰死了,於是不再慌亂,慢悠悠地保持著當前的速度。
可即便如此,車後的男人也不好受。
這幾年,他的身體本就不好,一月前的那場大病,更是將他的身體底子徹底摧毀。他如今的身體很孱弱,哪怕只是一點兒小傷,都可能引得他發熱。
……更何況,他如今甚至沒有一雙鞋履。
尖銳的石子、髒污的泥沙,很快就將他的腳磨得鮮血淋漓。
劇烈的疼痛席捲了他,但沒過多久,這股疼痛也化為了麻木。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緊緊地貼在皮膚上。冷風一掃,便忍不住瑟瑟發抖。
周遭的一切事物都開始變得模糊,變得朦朧,他感覺自己正懸在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白霧之中,既找不到憑依,也看不到方向,像個水面上的浮木,只能順著水流,機械地前進。
什麼時候才能到盡頭?
他與楚晏這段理不清、剪不斷的關係,到底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自暴自棄的念頭見縫插針地涌了上來。荀清臣渾渾噩噩地想:當初朝廷遷都,當初燕軍破關……反正不拘是什麼時候,他當初為什麼不乾脆點抹了脖子,非要撐著那一口氣呢?
他疲憊地撐起沉重的眼皮,眸光一側,卻突然看見了一張熟悉得驚人的臉。
見荀清臣望過來,扮作士兵的那人滿眼驚喜,做了個「丞相」的口型。
荀清臣一愣,狼狽地摔在地上,忽而想起了楚晏之前說的「重頭戲」。
罷罷罷,是他想簡單了。
挖墳鞭屍終究只是死人的事情,恐怕還夠不上世子殿下口中的重頭戲。
現在才是。
第12章 窮途
荀清臣對著那張關切的臉,拼命地搖頭,但徐照非但沒有意會到他的意思,反而越發著急氣憤——楚晏竟敢這樣對丞相!
他再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恩人受這樣的磋磨,吹出口哨,喚出躲在暗處的同伴,將開展援救行動的時間提前。
霎時間,便有幾名做燕軍打扮的士兵毫無預兆地亮出了兵器,一面對抗身邊的士兵,一面朝口哨聲所在的方向匯合。
徐照拔出腰間短刀,飛快斬斷了束縛著荀清臣手腕的麻繩,將臉色蒼白如雪的人放在背上,握緊手中沾血的刀,一步步帶著同伴衝出護衛的包圍圈,遁入旁邊幽深的森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