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抬手撫摸他的臉,問:「你覺得刻在哪裡好?額頭?側臉?好像受黥刑的罪人,都是在額頭上刺字?是不是,荀丞相?」
荀清臣無力地點頭。他這兩天幾乎都在發燒,在外面吹了趟冷風,剛剛又在床上被折騰了一遭,此刻熱度毫不意外地升了起來。他整個人都昏昏沉沉,偏偏心裡又記掛著人,不能如願徹底昏過去。
「怎樣都隨您心意……」他說了這一句,便垂下眼,開口時嗓音還很低啞:「殿下,今日……」
楚晏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眼底醞釀起被忤逆的怒火。不用開口,她也知道這人想說什麼,要說什麼。
荀清臣觸及她的目光,心裡又濺起滿腔苦水,啞著嗓子,斷斷續續地開口:「今日,我沒有逃……」
楚晏一愣。
「徐靈輝來時,我並不清醒……我那時疼昏過去了……我很疼,剛剛也很疼,你總是將我弄得很疼……」他抬起那雙水意盈盈的眸子,輕聲強調:「我不耐痛……我也不會喝酒,我昏了很久。」
——他在故意向自己示弱。
為了那群廢物,故意示弱。
「你該受的。」楚晏臉上是滿滿的諷意,看著他黯然的姿態,又一次重複:「荀清臣,這都是你該受的。」
男人不再說話,濕漉漉地望著她,眼神瞧著卻不太清明,說的話也亂七八糟,「我不會跑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是你的人,我屬於你。」
楚晏依舊不為所動。
她以為這人又要假惺惺地掉幾滴眼淚,冷笑著瞥向他,然而他竟沒有。
他穿著那件松鬆散散的衣服,慢慢貓進了她的被窩,而後卷著她的被褥,安靜地蜷縮在床榻的一角。
楚晏冷冰冰地盯了他一會兒,不耐煩地掀開被子,也躺了進去——已經是老把戲了,他肯定又打算躲在她被褥里流幾滴莫須有的眼淚,再借病裝瘋。
楚晏閉著眼睛等他作妖。
沒事,他借病裝瘋,自己就直接借題發揮,將今日抓的那群人全殺了。
燭火還在燃燒,但由於許久沒有挑燈花,漸漸變得昏暗。
楚晏等了一會兒,竟然還沒等到預料之中的動靜,不免生出狐疑,飛快地坐起身,將人扯過來,檢查他的唇齒和雙手。
男人沒有一點兒掙扎,溫順地任她動作,只有偶爾在看到她的手時,會眸光閃爍,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瞼。
楚晏眯起眼睛,心中更是疑竇叢生。以他的性子,可不會這麼容易妥協。
「起來。」
荀清臣依言而行,起到一半,忽而眉梢一蹙,又倒了回去。他的身體還帶著莫名的餘韻,陌生得不像是自己的身體。
楚晏下意識地將人撈了過來,審視他片刻,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將人檢查了一遍,除了身體燙了點兒,沒有任何不對——也不算沒有不對。
她總算想起了被自己忘在腦後的退燒藥,抬手喚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