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珩再叩首領命,看著拂袖而去的楚晏,心知自己恐怕得看主君很長一段時間的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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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晏心中鬱郁,連外套都沒來得及披一件,便離了前院,漫無邊際地沿著小徑,在王府中遊走。
不料走著走著,汀蘭小築的院門便遠遠出現在了眼前。楚晏抬腿便要離開,可是心念一轉,不知怎地便想起昨夜意亂情迷時,她好像曾迷迷糊糊地應下過荀清臣,今天還會去小築。
她向來言出必行,也不願在這等事上使自己失了信,便攏攏衣服,將隱而不發的怒氣暫且壓下,沿著小徑一路向前。
到院門時,楚晏抬了抬手,立馬便有黑衣人到面前,單膝點地。
「他最近都做了什麼?」
黑衣人低頭答:「剛住下時,大都呆在房中養病,偶爾坐在長亭中,似在思索。自從主子把那叢殘菊挖了之後,公子不再待在亭中,常常待在書房……今日還進了趟廚房。」
楚晏點頭,「看緊他。」
「屬下明白。」暗衛抱拳領命,行禮離開。
楚晏抬腳進了院子,正碰上迎面出來的白楊。少年連忙見禮,被楚晏淡淡打斷:「他人呢?」
「公子在書房呢。」
楚晏便轉道去書房。
北風呼嘯著穿過迴廊,呼呼的風聲中,夾雜了點別的聲音,清脆悅耳,像是鈴鐺。
楚晏站在門口,跟在楚晏身後的白楊則殷勤地推開門。
伏案的荀清臣聽到聲響,立馬抬頭望過來,見到楚晏後,真真切切地露出一個笑容,走上前,道:「殿下來了啊。」
楚晏冷著臉挑了個位置坐下,只道:「好像在你這兒落了本書。」
荀清臣低頭,臉上的笑容又深了兩分。他令白楊去端了盆熱水來,拿熱帕子給她擦了臉,又輕輕為她拂去髮絲上、衣衫上零星落下的雪花。
「殿下在外面怎麼也不撐把傘?天氣寒冷,還是要穿件外裳才是……」
楚晏斜了他一眼,很平靜地打斷:「干卿底事?」
「是我多嘴了。」荀清臣不惱,卻也不知她這火氣從何而來,低眉順眼地問:「殿下想必還沒用晚膳,要在這兒用嗎?」
「可以。」
荀清臣得了準話,便與那少年離開了書房,不知在張羅著什麼。楚晏一個人待在書房,隨手拿起了書案上那本厚厚的佛經。
是《法華經》。
她不信神佛,對這些長而晦澀的經文不感興趣,沒一會兒,便隨手擱下,移開檀木鎮尺,拿起那張筆墨未乾的紙。
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整齊地羅列其上。楚晏看著上面熟悉的字跡,神思一滯,憑空又生出幾分煩躁。便刻意存了心思要挑刺,怎料她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也沒發現錯字別字,更沒有髒污之處。
她將手裡的東西胡亂丟開,打開密閉的窗戶,就這麼倚在窗畔,看園中風景。
森森紅牆,皚皚白雪,一湖的枯敗殘荷。這院子的景色放在夏日或許尚值一夸,但冬日裡便太蕭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