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費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模糊,他思緒還沒完全清醒,下意識伸出手朝旁邊一摸,空的。
他心中一驚,猛地睜大眼,一骨碌坐起身,四下看過去,果然沒人,自己也不在先前那間土屋裡。
守著他的何舟還沒來得及開口,拓跋驍已跌撞著下了床,往裡屋去找人,看到姜從珚還靜靜地躺在床上,一顆心才落回了原地。
他坐到她床邊,執起她纖瘦的手握了握,又碰了碰她臉,不燙了,氣息也順暢強健了不少。
兕子一直守著姜從珚,被他突然闖入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趕緊讓開了位置。
「王,您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拓跋驍並不答話,好像完全沒聽見,只坐在床邊守著姜從珚,整個人仿佛成了一座雕塑。
兕子見勸不動,只好閉上嘴出去了。
又過了一夜,姜從珚的體徵已經慢慢平穩下來,可她就是不醒。
拓跋驍坐不住了,逼問張原,「她到底有沒有事,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張原也有些意外,再次把了脈,脈象是比之前好轉許多。
「女郎已經沒有性命之危了,至於什麼時候甦醒,要看女郎自己的意願。」
「什麼叫她自己的意願,難道她不願醒?」
張原只搖頭。
……
姜從珚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她成了古代一個小女孩兒,在這裡度過了十幾年,一切都那麼真實,真實得好像真的發生過。
但緊接著畫面一轉,眼前變成了一間病房,病房裡同樣有個小女孩兒,一對年輕夫妻正坐在她病床前,說了什麼,三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場面十分溫馨,姜從珚被感染,不由彎起唇角。
下一秒她面色一變,那個小女孩兒不是她自己嗎?她怎麼會用旁觀者的視角看到這一切。
不等她想明白,畫面再次一變,突來的儀器警報聲和醫護人員打破了一切美好。
小女孩兒被送進手術室。
她活下來了。
然而這只是許多次急救中的一次,這樣的場景時常上演。
接下來,隨著她慢慢長大,她幾乎再沒離開過醫院病房,那對夫妻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低,大多數時候她都只能孤獨地待在病房裡望著窗外的草坪,看鳥兒自由地劃t過天空。
直到她看到一個小女孩兒,跟她小時候很像,可她從沒這麼漂亮過,也從沒這麼健康過。
「爸爸媽媽。」小女孩兒喊了一句。
「誒。」兩人應聲。
意識到什麼,病房走廊上的少女僵在了原地,過了許久,她幽魂般回到自己房間。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就算自己走了爸爸媽媽也不會孤單了。她這麼安慰自己,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她又一次暈倒,兩人不得不來看她,經過搶救,她被送回病房,瘦削蒼白的手背扎滿吊針,眼睛緊閉。
「要早知這樣,你當初就不該把珚珚生下來。」男人忍不住抱怨。
「那時產檢就查出她心臟有問題,不是你堅持嗎,說你們姜家有錢,就算有點小毛病也能治好。」女人語氣同樣不好。
「我是這麼一說,可你最後不也說捨不得,又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而且我也沒想到病情會越來越嚴重……」
兩人爭執起來。
他們沒注意到,病床上的女孩兒,眼角浸出了淚。
姜從珚看著原本發生過的一切又在自己面前上演,不知道這究竟有什麼意義。
所以,她應該是死了。
那現在是魂魄?
「珚珚。」
她混沌的世界裡突然冒出一道男聲,這聲音一出現,眼前那些人和景便都如被吹散的塵煙消失在了眼前。
「珚珚。」
那道聲音還在繼續。
「珚珚。」
姜從珚漸漸想起來了,是拓跋驍,是他的聲音,他被匈奴圍攻,自己帶著人去救他,他活下來了。
他活下來了。
姜從珚迫切地想再看他一眼,努力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過去。
拓跋驍見她眼睫不停顫抖,終於有了轉醒的跡象,不停喚她。
姜從珚在他的呼喚下,終於睜開重如千鈞的眼皮,看到男人模糊的臉龐。
「拓跋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