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來,這段日子她是真的很輕鬆,很快樂,張家人每天都會來看她, 她身體還沒恢復不能跑跳, 他們就陪她說話,每次聊天時她眼睛都是笑著的,完全成了家人寵愛下的小女孩兒,這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愉悅是他從未見過的。
所以他一直沒主動提回王庭的事,既是擔心她捨不得涼州,更怕她不願。
到了現在, 他早明白她回涼州並不是跟自己賭氣, 更不是與自己決裂,是他情急之下誤會了。
獲救後, 兩人先前的冷戰似乎就這麼終止了,沒有誰要誰道歉,好像回到一切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她會回應他的關心,跟他說話,對他笑,把他介紹給家裡人。
他不再執著地追問她到底愛不愛自己、對自己有幾分真心,只要她還願意留在自己身邊就滿足了。
「我是挺喜歡這段時間的生活,家人們都在,什麼都不用管,要是可以,我也希望一直這樣下去,但平靜的日子總是短暫的,我們還有我們的事要做,算算時間,也該回去了。」姜從珚不緊不慢地說,同樣微側過臉,望著他在黑暗中隱隱約約的五官輪廓。
「涼州是我以前的家,王庭那座小院,是我現在的家。」
她泠泠清音在安靜夜晚中響起,那麼清晰,叫人沒有錯聽的可能。
拓跋驍的心瞬間就似被什麼擊中了,猛如擂鼓。
她說,王庭是她現在的家,他們兩個人的家。
他緊緊抓住她的手,過了許久才道:「你想什麼時候回去?」
「後日吧,行李還沒收拾,明日的話太急了,還t要跟外祖他們辭別。」
「好。」
拓跋驍伸出胳膊抄過她後頸,另一隻手輕輕搭在她腰側,將她整個人攏到自己懷裡。
兩人許久沒用這般姿勢睡覺了,一來他們先前傷得不輕,這個姿勢容易壓到傷口,二來他心裡也沒底,直到此刻他才算放心下來。
姜從珚任由他抱著自己,黑暗中,她緩緩抬起手搭在他胸前。
「拓跋驍,你還愛我嗎?」
拓跋驍沒想到她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沒有絲毫猶豫,「愛,一直都愛你,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愛你。」他語氣那麼急,好像遲了一秒都怕她誤解自己的心意。
他又想起自己之前對她的冷落,後悔極了,「我不該跟你生氣,不該躲著不見你,你要打我要罵我都行,可你要相信我,我從沒有哪一刻不愛你……」
見不著她的每一天都是煎熬,那時他甚至都想好了,只要她願意哄哄自己,那怕是假的,他也願意自欺欺人。
姜從珚等他將一長串話說完,閉上眼,主動朝他懷裡靠了靠。
「嗯,你承諾的,以後要一直愛我,因為,我也愛你。」她聲音那麼輕,語氣那麼平常,說出的話卻如一道驚雷落在了拓跋驍心上。
五月的夏日天氣已經十分暖和,寢衣更是只有薄薄的一層,姜從珚的掌心明顯感覺到男人胸前的肌理形狀,更清晰感受到了那一瞬間的停滯和接踵而來的劇烈的跳動,昭示著男人受到了多大的衝擊。
他渾身好像都僵住了,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他才猛地攥緊了她的手,「你說什麼?」
光線如此昏暗,他一雙碧眸卻亮得驚人,如同黑夜裡閃著華光的綠寶石。
拓跋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說,她也愛他?
想起什麼,他猛地坐起身,撩開床邊的帷帳。
桌邊留了盞燈,帷帳一撩,朦朧柔和的燭光透進床鋪,照清女孩兒柔白的臉,寧靜美麗,沒有一點勉強。
「你能不能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我沒聽清。」他顫著聲音說。
兩人原本是躺著的,他這一折騰,姜從珚也跟著坐起身。
她眨眨眼適應了會兒光線,微抬起下巴,眼神不躲不避,認真而專注地看著他,「拓跋驍,我說,我也愛你,聽清楚了嗎?」
她聲音又清又甜,拓跋驍聽清了,人卻傻了。
他沉浸在這天籟中,久久不能回神,姜從珚等了許久不見他反應,都準備躺下繼續睡覺了,結果他忽然又想到什麼,臉色一變,氣勢顯見地弱了下來。
「你要是不愛我,不用勉強自己說這些話,我已經想明白了,我愛你是我的事,只要你願意留在我身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