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是, 余氏死前申屠海對她的恐懼與怨恨,使少年親手了結了自己母親, 他並不知曉現實里,她只能壓抑的苦心。其實她的痛苦是他的百倍,千倍。
余氏想去安撫驚慌中的神屠, 上前一步, 又膽怯地退了回來。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神屠如鼓的心跳終於平復下來, 在終於確定眼下是現實時,他從榻上起身, 神色複雜地看了眼余氏。
余氏下意識再退後幾步,強忍著淚水, 喉頭似是被火灼燒般,艱難不能開口。神屠卻是朝著余氏跪了下去,久久匍匐在地, 沉默半晌,終是帶著哭腔道:「娘……兒子不孝。」
「兒……兒子。大海,大海。」聽見神屠的哽咽,余氏心下驟然決堤,心疼裹挾著淚水衝出眼眶,她忙扶起跪伏在地的神屠,「沒事了,沒事了。大海不哭,娘親在……」
神屠一直在哽咽,泣不成聲,兩千年來,他每每被噩夢纏身,皆是余氏對他拳打腳踢,言辭惡毒,兒時記憶中的溫暖反倒像是曾經做過的夢,皆是虛妄。剛才仿佛又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裡余氏寧願扮演惡毒娘親,為的只是讓自己絕情,好修成九頭蛇身,從此不再被人欺辱。
余氏抱著神屠,一直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柔聲安慰。
「娘……我對不起你。」神屠終是開了口,「到現在我也沒能修成九頭蛇身,兒子不孝……兒子怎能讓母親受了那麼多苦……兒子……」
「不必說了。」余氏聲音里是無盡的溫柔,「雖然沒能修成九頭蛇,可如今我們大海不也站在妖族頂端,成為妖王了麼,娘為你驕傲。」
神屠愈發忍不住接著啜泣起來,哭得像個孩子。待他將兩千年來的淚水全部流干,他才調整好心緒起身:「我必須修出九頭蛇身,因為如今有人跟我搶妖王之位,只有變得更強,才能坐穩這個位置。」
余氏看著神屠點點頭,笑得依舊溫柔:「那你便去你爹身上取一塊骨頭,那是打開申屠家墓的鑰匙。」
「骨頭?什麼骨頭?」神屠眼下絲毫不像剛大哭過一場的人。
「你看見就會知曉,去吧。」余氏目光一直捨不得離開神屠,無聲地嘆了口氣,「我要走了。」
「季言心,我去求她。」神屠聞言,聲音裡帶了一絲慌亂,「她有法子讓我再見到娘,也定有法子留住你。」
「不。」余氏搖搖頭,「蛇不必有情,更何況你要做的是那九頭蛇,我若留下來,只會再次成為你站在頂峰的絆腳石。去吧,去重現九頭蛇的輝煌。不要有任何顧忌,記住,蛇
無需有情,才能做到最強。」
語畢,神屠還未來得及多說什麼,余氏便開始消散開來。他站在原地,回味著余氏的一番話,直至眼睜睜看著她完全消散。
神屠抬首,深吸一口氣,走出了寢殿。
殿外,雲月姝及狂風暴雨看到完好無損的神屠,急忙上前,詢問前還不忘禮數。他們眼中都閃著淚花,神屠瞥了一眼,道:「好了吾已無礙,莫要讓貴客們看笑話。」
神屠先是朝著百里翊行了一禮,又打量了一番季言心,舒出一口氣,又是一禮:「神屠,謝過二位。二位的大恩,神屠將一輩子銘記於心。」
季言心亦是舒出一口氣:「好了好了,既然沒事的話,你好好休息,我們告辭了。」
轉身就想拉著百里翊和花魄離開,眼下神屠這邊事了,該輪到他們的大事了,祁珩帶回的詭異陣法,還等著她去探索。
待季言心回到住所時,祁珩第一個衝上來,亦是滿臉迫不及待:「怎麼樣?等了你們好久,現在可以去地下了吧?」
緊隨其後的天咎無奈:「你不睡覺別人也不睡麼?」
誰知季言心嘿嘿一笑:「睡什麼睡,不弄清楚樂游留下的陣法,怎麼睡得著。」
天咎無奈:「眼下是三景更天,你們不睡,花魄也得睡吧,人家這麼柔弱。」
季言心道:「啊,說得是,怪我太粗心。」但是她又著實按捺不住想去的心,便給天咎使了個眼色,「你陪花魄在這,我們去可好?」
「尊上。」天咎朝百里翊投去求助的目光,奈何並未得到回應。天咎又無奈看看花魄,他只覺花魄經不住季言心熬。
誰知花魄也笑著:「我不困,我也還想再去。」
季言心心滿意足:「出發。」
語畢腰間的通信儀卻響起了不辭的聲音:「心兒心兒,青聽到請回答。」
季言心忙扯下通信儀抬到眼前,天咎也跟著拿出自己的那個,鏡面上不辭的小相晃來晃去,他不禁感嘆:「好玩兒。」
季言心對著通信儀道:「不辭不辭,我們都在一起呢。對了,我本來想同你說,讓你們注意點兒阿九,她可能有點問題,但方才一忙,我給忘了。」
只有百里翊注意到不辭怎麼三更還不睡:「這麼晚了你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