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愛,」靜無若有所思,支起下頜,溫柔的眼睛注視著她,「情愛並非壞事,人活一世,心中有所愛有所恨,方才痛快。」
這種話,並不像尋常的靜無會說出的。
褚雪鏡怔然回望他,下意識問:「您是…故意將他留下的?」
靜無只看著她,笑而不語。
「弟子還有半月便要成婚,不管結果如何,今世恐怕都無法同他再續前緣,」她低眸看著自己的袖角,指節不知何時纏在了一起,在靜無面前,她總是很容易露出真切的情緒,「給他希望再讓他失望,很殘忍,不是嗎?」
「你何嘗知道他是希望還是失望?」靜無此時不像一位禪師,倒像安撫孩子的父親,「兩個人的事,總要兩個人一起解決,你不相信他愛你?」
「……禪師?」褚雪鏡睫毛猛地抖動幾下,想否認也無從辯駁,「弟子、弟子不明白。」
這些年她和靜無雖只有偶爾見面,但在很早的時候——褚雪鏡走出侯府又一次回到天界寺找他的時候,他便一眼看出了她的心事。
他們默契地沒有提及這個男人的名字,有時褚雪鏡深陷迷惘,他總能給出恰到好處的建議。
而且……
褚雪鏡掀起眼眸,眼底似有淚盈,「他前世因我而死,我只想讓他能活下去。」
靜無靜靜地凝望著她的眼,掩在袍下的手悄然握緊。
「禪師,」褚雪鏡撫了一下面頰,已然恢復了冷靜,「您同弟子說一說胡符軍的事罷。」
「好,」此次他沒再推拒,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他會識得褚雪鏡,不單單是因為褚雪鏡的親母鍾離蘇木在天界寺誕下她,更因為他和鍾離蘇木有過命的交情。
「您有先知回溯之能,」褚雪鏡掀開袖口,露出手腕上那串奇形怪狀的珠鏈,「您說的東西我都尋到了,但只有十九枚……今日是弟子二十生辰,似乎……無人再送弟子瓷雀。」
她的重生已是顛倒天理,在靜無道出她的前世今生後——她不得不信。
而靜無不曾辜負她的信任,對她的秘密保管得嚴絲合縫,她便賭一賭,賭他會幫她。
果然,他告訴了她瓷雀的奧秘,她也是從他口中第一次聽到「胡符軍」。
靜無說,她母親救過他,給了他新生,是以他在天界寺苟延殘喘這麼多年,總要為她母親做些什麼。
她母親死了,他便只好將這份恩情報以褚雪鏡,助她查明身世,也是慰問鍾離蘇木的在天之靈。
可惜靜無不願說明他皈依前的舊事,褚雪鏡不知他和她母親的糾葛,但她能從靜無眼中看出他對她母親的感情。
是以,她才敢信他、才敢賭。
同褚雪鏡給衛北臨的那枚玉墜一樣,她手腕上由十九隻碎玉串成的珠鏈,是催動殘軍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