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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是不會反對的。

岑娘子念及舊事,倒是有些遲疑,可她聽婆母的話習慣了,不會有異議。

而陳括蒼也僅僅是在心頭驚詫了一瞬,他知道家是非搬不成,但原以為會是縣裡或是州上,卻沒料到是汴京。

忽略汴京的陌生,這個決定要比去縣裡可靠。

看似動人的大筆財帛,在縣裡仍可以引人謀財害命,到了汴京就不顯眼了。那裡有天下巨富,繁埠風貌,因是天子腳下,吏治清明,只要小心謹慎,不被設局入騙,便能安心活著。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是另一回事,大多人不願長途跋涉,去搏安穩生機。

他這一世的阿奶,有手腕,大魄力。

「阿奶,我們什麼時候動身?」燈火倒映在眼底,元娘的眼睛仿佛會發光,她極為雀躍的發問。

王婆婆看向被遮得只余半扇的窗戶,隱約能透見外頭深不可測的濃黑,她道:「兩個時辰後。」

現在戌時過半,兩個時辰後是丑時,正是萬籟俱靜,人都熟睡,不易被察覺的時候。

「是否太趕了?」岑娘子擔憂道。

元娘看看阿娘,又看看阿奶,附和的連連點頭,也不知是贊同誰。

王婆婆卻不準備改主意,堅定道:「收拾幾身換洗的衣裳便夠了,憑由、車馬魏家已幫著備好了,若有缺的,只管路上添置。」

話已至此,自是收拾起來。

說是準備兩身換洗衣裳,但在這生活多年,有了感情,總有些情誼不同的零碎是想帶上的。今日一走,也不知還有沒有回來的可能。

元娘是個極念舊情的性子,雖然她攏共也才活了十二三年,但這沒有妨礙。

即便阿奶讓她只帶上沒打太多補丁的衣裳,可元娘實在捨不得,連短了手腕一大寸,壓根就穿不進的衫子都帶了。她的想法很樸素,改一改,她不能穿還有弟弟呢,布料多貴啊,衣裳就是只剩下一截布,也能縫成里襪,故而是斷斷不能丟棄的。

除此之外,她還慎而又慎的把陪自己從小睡到大的,阿娘親手縫的,巴掌大小的虎頭布偶給放進箱子裡。

夜裡不抱著大花,她睡不著。

大花就是那紅身花臉的虎頭布偶,瞪著銅鈴大小的眼睛,又凶又可愛,是元娘的心頭寶。

都湊不出三身完整不打補丁的衣裙的元娘,愣是把一整個箱子都裝滿了,還每一樣都能說出名目,有必須搬走的理由。王婆婆懶得和她吵,翻了個白眼去看另外兩人了。

哼哼,她閒得發慌才和小孩子吵架,橫豎那麼多箱籠呢,不多元娘這一個,滿不滿的都無傷大雅。

王婆婆看過另外二人收拾的行囊,滿意點頭,正準備回自己屋子歇口氣,忽然想起元娘屋子怎麼靜了。

她湊近一看,門沒閂,裡頭除了大木箱子,就是空空蕩蕩的舊木桌,裝雜物的簸箕是空的,床榻上就剩下光禿禿的木板,破布料湊齊縫的被褥恐怕都被元娘裝進箱子了,真是難為她能塞得下。

王婆婆搖搖頭,去尋那死丫頭。

然後她便在燒飯的棚子裡把人找到了,元娘搜羅了一堆瓶瓶罐罐,都不知是些什麼,倒是白日裡剛拖回來的粗麻布米袋很是醒目。

元娘一瞧見阿奶,就心虛低頭,糾著指頭結結巴巴道:「路上總要吃東西呢。」

「我已買了一整筐胡餅。」王婆婆淡淡瞥了她一眼道。

胡餅在爐子裡烘烤,沒甚水分,不易壞又頂飽,是最適宜做乾糧的。

王婆婆繼續說話,「你的箱子可是裝滿了,這些要怎麼帶?」

陳元娘立即道:「我可以背著!」

「隨你。」王婆婆睨了她一眼,落下兩個字,施施然走了。

小孩子呢,不值當較真。

留下元娘喜滋滋的把東西往竹簍裡頭放,越放越高興,嘴角的笑容掩都掩不住。許是從小就窮,養成了摳門的習性,縱使是破爛,她拿到手都覺得發大財。

眾人都收拾完了,夜也愈發沉了。

夏末的深夜,風也是寒的,吹到人身上打個冷顫,蟲鳴不似剛用過晚食時那樣聒噪,只靜悄悄的,地里陰陰一片,倒是天空的星芒愈發明晰。

田野邊的小路上,滾輪發出軲轆聲,驚得三兩蟾蜍縱腿往溝渠里跳。

在月光的冷輝下,影子漸漸顯露,站在門前的王婆婆臉一繃,肅著聲道:「來了。」

陳元娘立刻把地上的竹簍背起來,顛了顛,翹首以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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