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為他們當不得正經官吏,就瞧不上眼。
正是小鬼才難纏。
今日不識趣不給孝敬,明日保不齊遭災著火,人家動作稍慢些,再大的家業也付之一炬。何況給的錢也不多,真就是點辛苦費罷了,人家也不獅子大開口,小門小戶收的少,開鋪子做生意的怕惹事,則會多收一點。
可也多不到哪去,絕不叫人傷筋動骨。
都是人精子,鬧得太難看往後還如何繼續要錢?
元娘知道得這麼清楚,是因為她們家搬來沒兩日,鄰居都沒認清呢,軍巡鋪的人就來了,王婆婆給了辛苦錢才肯走,走的時候笑容滿面,說話什麼的都很客氣,倒是不像說書人口中的惡霸那樣無賴兇惡。
她當時覺得很稀奇,還與徐承兒說起過。
哪知徐承兒破天荒露出譏諷神情,說只要能拿到錢,人人都能做斯文好人,都是表象而已,實則都是豺狼。
元娘這才知道,原來,三及第巷就徐家一家醫鋪,生意好得很,所以每月被收的辛苦錢最多。儘管和徐家掙的錢比起來不算什麼,還是叫徐承兒噁心得不行,當然也有受她阿翁影響的緣故。
徐承兒她阿翁私底下沒少罵鋪兵,乃至是其背後的廂軍,說上下都漸顯糜爛之態,軍紀不嚴,燕雲十六州還沒奪回來呢,就知道欺壓百姓。哪怕錢不多,也如蒼蠅孑孓一般,叫人厭煩!
元娘稍作回想,便收回思緒。
其實,因為三及第巷富裕,給的辛苦費豐厚,鋪兵們較新曹門等偏遠之處的人還算勤勉,治安也好,照理應該不至於。
想到這一茬,元娘更是靜靜不動,連蹲下的身子也愈發壓低,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一看還真看出了門道。
在巷子裡貓著腰,各個角落探頭的那個黑影,托汴京燈火通明的福,依稀能看到面容,眼熟得很。因為她與他發生過爭執,他的長相清晰記在腦海,這時候就浮現了。
阮小二!
雖然不肯定他叫這個名,但人是能對上的。
元娘的警惕心稍消,她觀察了這麼久,也能看出他的動作不像是偷竊之類,倒像是沿著巷道找什麼東西,所以才各個角落雜草處都鑽。
稀奇了,大晚上的是找什麼呢?
*
第二日,元娘就得到了答案。
找貓!
聽著徐承兒的話,元娘察覺到一絲心虛,她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
果然,只聽徐承兒繼續道:「你還記得我們聘了兩隻貓兒嗎,還剩下一隻黑白色的小狸貓,就是被阮家小二給聘走了,說是愛貓如命,成日陪著,也不愛出去瞎玩討嫌了,於娘子都省了不少力,能安安靜靜做繡活,不必出去尋他。
「為此,於娘子心底高興,常常去市井買貓飯回來,亦或是挑新鮮的魚自己做。我娘說連著數日都能在早市碰見於娘子買魚,瞧神色還頗為高興。」
元娘把頭一低,嗚呼一聲趴在桌面,更心虛了。
她算是知道昨夜自家小花吃的魚怎麼來的了,是人家於娘子趕早出去買的!
而且,阮小二最後肯定沒找到貓兒。
因為……
那隻黑白色小貓最後在她家廊下睡了一夜,早上起來她還看見貓了呢。阿奶還問是怎麼回事,元娘複述了一遍夜裡的情形,阿奶肉眼可見動容了,說畜生尚有情誼,不要攔,往後再遇到也可以多餵點飯。
結果誰知道……
「你怎麼了?」徐承兒注意到元娘的神色不對勁,面露疑惑。
元娘欲哭無淚,苦著臉搖頭。
「我沒事,只是……」
「……把人家的貓拐走了而已。」
正在吃油餅的徐承兒驚得嗆住,捶著胸直咳嗽,但這絲毫不妨礙她睜大眼睛,大聲喊道:「你,咳咳,好端端,咳,拐貓做什麼,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