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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娘子遂坐起來,不遺餘力的收拾女兒的一頭烏黑長髮。

她先從桌案上擺著的妝奩屜子裡取出一片榆樹皮,放入*面盆里,摻了熱水,直至榆樹皮被水淹沒,接著便不去管了。

岑娘子轉而幫元娘把發繩拆開,任由滿頭青絲灑落肩頭。

她先用木梳通了通,被磨得發圓發鈍的梳齒從頭髮摩挲而過,經絡疏通,元娘只覺得好舒服,腦袋一陣陣松泛。

接著是用篦子梳,篦子齒密,每回梳下,頭皮都會有被扯動的墜感,但岑娘子手上的力道有數,就不會把頭髮扯下來,只會覺得頭皮墜墜的舒服。

頭髮通得差不多了,榆樹皮也泡得差不多,岑娘子改去搓榆樹皮,搓好了再給元娘梳發,梳篦時不時沾一沾刨花水,再散的髮絲也服服帖帖。

最後梳成的是個高高的雙髻,後腦勺圓潤飽滿,頭髮都被豎起,但並不顯得單調,因為岑娘子把那條茜紅雀枝鈴鐺髮帶給用上了,鈴鐺帶著垂下的髮帶,恰好在潔白的脖頸上方,行走時擺動搖晃,自成曲調。

至於多餘的髮飾,倒是沒有,岑娘子說,一會兒去賣花人那買朵巴掌大的嬌嫩粉花,往髮髻上一插,勝過任何釵環堆砌。

雖然也有元娘眼下沒什麼能用的簪釵首飾的緣故。

幫元娘這一梳頭髮,倒是把岑娘子的興致勾上來了,連著面容都忍不住修飾一二。

元娘的眉形很好看,細彎如柳,就是淡了點,因著這眉毛的緣故,元娘回回一蹙眉就顯露出幾分可憐嬌弱之態,裝乖扮巧可招人憐愛了。

這樣的眉毛,便連裝病都是簡省的。

但正常行事時,她話多活泛,眉毛的濃淡自然就被忽略了。

岑娘子想了想,還是給她描了眉,抿了紅紙,脂粉就不上了,但額上畫了花紋,點了珍珠,臉頰左右也是各一顆珍珠。

在岑娘子看來,既是裝扮,若沒有珍珠點綴,畫上再濃的脂粉也顯不出來。

耗費了一個多時辰,可算是把女兒給拾掇好了。

岑娘子最後上了頭,端詳元娘半日,又把她腰上綁的衿帶給換成了嬌粉色,這才滿意頷首。

岑娘子牽著元娘的手,走到院子裡頭,看著桑樹下光影婆娑籠罩中的元娘。

她忽而一怔,無數時光交疊映襯,最後抿嘴淺笑,感嘆道:「我的元娘,也長大了。」

元娘沒有聽清,只回過頭對著岑娘子粲笑,朝氣蓬勃,「阿娘,你說什麼?」

岑娘子搖搖頭,溫柔淺笑,「說我的元娘,生得真好看。」

元娘滿足了,笑得愈發燦爛,臉頰兩側的珍珠襯得她嬌俏率真,當真如三春之暉,繁繁汴京。

*

陳括蒼下學回來時,見到與平素大不相同的阿姐,也是一怔,由衷夸道:「阿姐今日真好看。」

元娘聽得高興,眉開眼笑,直接給弟弟塞了顆琉球糖。

這是她作為姐姐的高興方式:給弟弟投喂!

陳括蒼哭笑不得,但吃些不膩的甜食,即便他實際年紀頗大,也不至於因此不喜。甚至,他上輩子在現代,歲數大了以後,還很愛吃甜膩的東西,因為味覺漸漸退化了嘛,就是醫生不大讓。

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陳括蒼回來了,她們總算能出門去瓦子了。

至於用飯?

笑話,瓦子裡吃吃喝喝的多了去,既然決定出門,就沒道理飽著肚子,只出去聞味。

王婆婆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她們去的是州西瓦子,這是有名的瓦子,裡頭有數個勾欄,熱鬧非凡。

每到夜裡,人頭攢動,和流水一般在瓦子裡來回,勾欄里客似雲來,賓客滿座,每家都點了許多燈燭,遙遙望去就是極亮堂的,甚至能把天穹都照亮。

像州西瓦子和馬行街這些熱鬧的地方,即便到了夏日,也不用怕蚊蟲,因為點的燈盞太多,蚊蟲懼怕燈油,連飛進來都不敢。

元娘方一進門,就被一串串連在一塊足有數人高的燈籠驚得張大嘴。

她難以置信,「那樣高,是怎麼掛上去的。」

王婆婆在一旁平淡道:「有長梯子。」

元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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