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獨女,又是周圍幾家裡少有的親爹做官吏的人,她沒少被勢利眼親戚追捧,人倒是不壞,就是說話不大好聽,場面話也講不好。
這不,還沒等元娘說什麼,俞蓮香就有些扭捏驕橫的補道:「不過,元娘就是來找我,也怕也沒有的,我那幾個堂兄弟頭上的小幡,還得我費心幫著一塊剪,要不光是二嬸嬸肯定剪不完。」
她沒什麼壞心眼,卻能一句話得罪兩個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的二嬸嬸多擾煩她呢,看似沒說什麼,總叫人聽著不舒服。
好在俞家二嬸嬸是個頂好的溫厚人,沒和小娘子一般計較,她長得也和剛出蒸籠的白胖炊餅一樣,膚白豐腴圓潤,腰膀寬大,笑盈盈道:「是啊,幸虧有蓮香幫著我。」
俞蓮香當即昂起下巴,很是驕傲。
她還毫不掩飾自己的偏好,「二嬸嬸,我剪的這個最好,得給二哥哥。」
俞家二嬸嬸笑眯眯,她豎著包髻,打眼一看臉更圓了,都挑不出稜角,「好好好,你二哥哥定然喜歡!」
這位二哥哥就是指俞明德。
他是俞家三兄弟里生得最好看的,也最會讀書,怨不得俞蓮香會有偏向。
她對這個堂兄可引以為傲了!
家附近的小娘子,許多都為了二堂兄而刻意討好她,說是找她玩,其實都是為了偷偷看她二堂兄。
她只要祭出二哥哥,就沒有小娘子會不想與她交好。
她以為,元娘也會是這樣的。
所以,在發現竇老員外亡妻的娘家人那邊的小娘子拉著元娘說笑,還提她們家的男兒的時候,俞蓮香揪著手裡的絹,眼神忿忿,可氣了。
她才不信自己會沒有那兩個小娘子討人喜歡,她們一定是用她們家裡的哥哥引誘元娘好奇。
但她不好當眾發作,所以等到大家把春幡都剪好了,去院子裡的樹前掛春幡的時候,她偷偷湊近元娘,小聲道:「我二哥哥可比她們家的哥哥生得好,你見過的,如果你想,下回來我家裡玩,我把二哥哥喊到旁邊帶你瞧瞧,他還未娶妻呢,人生得俊學問也好,中意他的人家有許多。」
俞蓮香的言外之意,就是願意把二哥哥作為寶物,拿來牽線搭橋,和元娘交好。
元娘聽了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嗯……還怪熱切的。
旁邊還有許多人呢,元娘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生疏尷尬的微笑,「啊,若有空閒,我一定去你家裡拜訪。」
元娘只回一個,並未提起俞蓮香的「誘餌」。
陳元娘忽而拍額,「啊」了一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我們還是快些掛春幡吧,得祈福呢,一會兒還要去開封府看鞭打春牛,今年可不能再錯過了。」
說罷,元娘就匆匆上前,擠入人群中,俞蓮香雖還想說什麼,可到底不好在人前說,只好憤憤作罷。
女眷們掛完春幡後,自是回後院去準備了,而男子們,也有些會湊這個熱鬧,拿著別人剪好的春幡去掛在樹梢。
俞明德便是,他手中的卻並非家中女眷所剪,也並非外頭買的,而是夜裡自己剪的,才從荷包中拿出攤開。他的目光在枝頭上的諸多春幡上遊覽一編,最後卻落在一個最為粗糙簡單的「春」字春幡上。
他素來寡言清冷的臉上,唇角竟微微揚起,把手上的春幡掛了上去。
俞明德的春幡,所剪的圖案其實和立春沒太大幹系,是狸貓戲蝶,好在狸貓周圍剪了許多春日的花,還算應景。
他掛上以後,便背手而立,神情恢復平日的寡淡,默默退開,不叫他人察覺。
不知情的人,或許以為他只是去看了眼樹枝上掛了哪些春幡圖案。
*
掛了春幡以後,眾人都要起身去開封府,觀看開封府尹扮的句芒神鞭打春牛,可謂是立春必須湊的熱鬧。
但是這麼多人家裡頭,只有竇家有一輛驢車,這自是坐不下所有女眷的,雖說小戶人家沒什麼講究,但也不好說有人坐車有人走路吧?
因此,昨日竇家阿嫂就喊人去租了車,今日女眷們才好擠一擠,坐在兩輛車裡出行。
驢車才出了巷子,就於是阮家人。
都是鄰里,竇家阿嫂就把於娘子一塊請上車了,阮大和阮小二自然跟著竇家俞家的男子一塊走。
開封府離得並不算遠,約莫兩三刻的功夫就到了,因為人人都想湊熱鬧,前頭有些擠,車不好往前,幾人只好下車。
王婆婆也在,她下車的時候緊緊握住元娘的手腕,這樣即便人多,也不怕衝散。
她還交代了元娘,哪怕到時候真的衝散了也不怕,就在附近的任店等著,這樣好重逢。
王婆婆經驗老道,元娘自然仔細聽著。
不過,提起任店,陳元娘下意識朝那一看,那裡的二樓窗扉前都各自站了人,既能把整個台子眺望清楚,又不用受擁擠的苦楚,真是叫人羨慕。
可惜,能在上頭坐雅間的,都是富貴人家,像她們這些市井小民,甚至是竇家這樣的小小富戶,都得站底下探頭瞧熱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