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小事,尋常店家是不會計較的,甚至一些賣蘿匐干、應季水果的小商販也能自由穿梭在店裡頭,招呼客人買下。
爊魚的色澤在藍白瓷碟的映襯下顯得裸露的魚肉更金黃鮮嫩,醃製風乾後又煨了許久,還未端到桌前,濃郁的香味就撲鼻而來。
吃前先深吸一口,心肝脾肺好似都活絡了起來,心底泛起焦癢,迫不及待動筷。
夾起一塊魚背上的肉,風乾後口感偏干,顏色不知為何是金黃的,像是炸過一般,吃進嘴裡是鮮咸滋味,後勁微麻,醃的時候應當還用了薑汁,略略辛辣。
魚腹附近的肉則嫩了許多,揭開後,淌出晶瑩汁水,鮮甜無比。
「真好吃!外皮焦酥,內里魚肉細嫩。」元娘吃著,愉悅得眯上眼睛,像是飽食許多堅果的松鼠,尾巴都上揚了。
徐承兒則一臉驕傲,「你信我,段家爊物店的爊物就沒有不好吃的,下回帶你試試爊鴨,他們家的醬料是秘制的!」
正吃著呢,溫好的百花春色酒被斷了上來,元娘主動給三人倒了小小一杯,她正覺得有些咸呢,抿了口酒,甜甜溫溫的,五臟六腑都似被滋潤,霎時眼前一亮,把一杯飲盡,這時候才察覺到後勁的微微辛辣,但還算能接受。
後面菜陸陸續續上來,到底是不貴,沒有百花春色酒來得驚艷,不過是吃個飽而已,但羊肉饅頭皮薄餡多,咬一口肉汁溢出,又香又燙。
而芥辣瓜兒特別解膩,她吃了酒,又吃了爊魚、羊肉這樣腥膻的東西,脆爽酸辣的芥辣瓜兒一吃,什麼浮躁氣都壓下了。
吃飽喝足,又逛了一會兒,她們才各自歸家。
因是正旦,家裡人脾氣都好,這一日也當盡情玩耍,所以王婆婆沒有念叨元娘。
可元娘看似興奮高興,實則多少有點醉意,她噔噔噔上了閣樓以後,開起窗扇吹風,拍了拍仍舊浮熱的臉頰,忽而想起了徐承兒說的比對比對。
她酒意上腦,當即按捺不住,去磨墨拿紙,筆頭戳了戳腦門。
要怎麼比對呢?
哦,對,前幾日那什麼茶坊的兒子,寫上。
對,姓吳名清,家住一進宅院,有功名嗎,無,脾性如何呢,溫吞,像是不經事……
還有誰呢?
她洋洋灑灑寫了一堆。
忽而一拍腦袋,對了,還有阮小二,嗯……
她思索間呢,忽而外頭的小門被敲響。
元娘抬頭望去,是竇家人上門來拜訪送禮,年年都是如此,不過,俞家人似乎也來人了。哦,是俞明德來尋她家犀郎問文章了。
對,俞明德,也寫上。
元娘腦子裡如有一團火,意識似清明,又似乎混濁,她憑直覺寫著,也不管那許多。
也是照著最先的那些問題挨個寫下,什麼人品細心、上進與否,家住何等宅子,家資如何……
她寫著寫著,忽然發現,好像這個的確不錯。
元娘筆頭托著下巴,思索著,還有誰嗎?
第40章
她正凝神苦想呢,底下王婆婆薄有怒氣的嗓音已經穿透木板傳到耳邊。
王婆婆客氣地請竇老員外、竇家兄嫂和竇二娘進堂屋坐,她自己則到閣樓下的樓梯前喊道:「陳元娘,有客到了,快些下來!」
因著是正旦,新一年的頭一日,王婆婆可謂是萬分克制了,尋常人其實聽不出怒意,頂多是覺得嚴肅了些。可元娘是誰,沒人能比她更了解王婆婆生氣的前兆。
她前頭半日已經很放肆了,若是再干點什麼,難保王婆婆會顧忌節日一直寬宥。
她阿奶可不是什麼溺愛孩子的人。
越是仗著什麼威脅,阿奶只會越生氣。
那丁點酒意,經過冷風一吹,還有阿奶即將可能會有的怒意一下,瞬間出了冷汗,散去大半。
元娘放下毛筆,大喊一聲,「馬上!」
她倒了點水到手心,兩邊手磨蹭,接著拍了拍臉頰額頭,使得自己清醒不少。
還好她年紀小,膚若凝脂,又嫌棄胭脂水粉貴,所以壓根沒塗,否則可就為難了。又給自己灌了一碗冷茶,清清微薄的酒氣,這才噠噠噠,飛快下樓。
生怕再晚半息,阿奶能上樓罵人。
好在有客人,阿奶只是不輕不重地瞥了她一眼,就繼續和竇家人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