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再拒絕恐怕他今夜真的得輾轉反側,難過失落到睡不著。
橫豎他問的是兩個人,說出去也不算什麼。
在徐承兒詢問的目光中,元娘點頭笑道:「那多謝啦。」
徐承兒見狀,立刻跟著說好。
在元娘答應的那一刻,阮小二不敢置信到忘了吸氣,整個人猶如被施了定身術,再被忽然解開,眼神一瞬間蹭亮,好似瓦子裡煙火師放的焰火照進他的眼裡,笑容掩都掩不住。
這時候,縱然說再多的話,他怕是都聽不見,滿心滿眼沉浸在喜悅中。
元娘,竟然肯驅使我!
她人真好,真善心!
阮小二的胸腔里溢滿歡喜,恨不能手舞足蹈,去挑滿兩個大缸的水,奈何汴京繁華,三及第巷地段好,家家戶戶都有竹筧,能引水到家中,用不上出門排隊擔水。
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阻攔自己不去翻幾個跟頭,做些舉手慶賀的動作。
只一味的傻笑。
歡喜不已。
還是徐承兒看不過去,在他眼前晃手,愣是把他喊醒,然後毫不生分的提出一大串的要求。
什麼宣泰橋槐樹下邊的徐婆婆胡餅,還有宜男巷往裡數第三座宅子賣的炸蟹,等等。
阮小二自幼習武,對外人時,或多或少有武人的急脾性,容易不耐。但是對自家人,還有從小一塊長大玩伴們,則是另一副做派。
對於徐承兒稍顯過分的要求,阮小二都答應的很乾脆,沒有半點勉強不願。
好脾性的一一應了以後,他將目光投向元娘,搓著手,期期艾艾道:「元、元娘,你呢?不必怕我辛苦,我明日閒的很,便是離五嶽觀稍遠些也無妨,我年輕力壯,闔該多走動,松鬆手腳。」
「我……」元娘倒是沒什麼想吃的。
她稍作思量,半晌才有了主意,「你既是去五嶽觀,不妨給我帶點五嶽觀的素酸豏包子吧,我覺得還挺好吃的,別的饅頭店很少有這個餡,不同寺廟道觀的味道也不同,最好吃的就是興國寺和五嶽觀了。」
「成!」阮小二應得很快,拍拍胸脯,朗聲道:「交給我便是。」
「你不要別的了嗎?」他眼中滿含期待,仿佛在說,快喊我跑腿吧,求求你,快喊我跑腿吧!
奈何元娘心硬如鐵,絲毫不為所動,搖頭拒絕了。
當然,也有他對著她的時候,總是這幅樣子,元娘已經看習慣了的緣故。
既然事情說完了,阮小二再沒有繼續留下來的理由,他一步三回頭的走了,還不忘喊元娘和徐承兒快些進去,外頭下雪,天冷著呢。
他快到巷子拐角了,回頭看見元娘和徐承兒還站在原地說話,不由得奮力擺手,與她們示意分別。
元娘頷首笑著,徐承兒喊他快點走吧,看著點路,別雪天裡摔著,明日就不能去五嶽觀了。
一聽徐承兒這麼說,跳脫的阮小二當即目視前方地走路,是平日少有的板板正正。他摔不摔不重要,萬一不能去五嶽觀給元娘帶素酸豏包子可怎麼好?
她若是失望了怎麼辦?
一想到這個,他連走路的姿勢都變了,下腳的每一步都踩實。
徐承兒看著他驟然變換的身形姿勢,不由得捧腹而笑,揶揄道:「好一個痴情的,元娘,我到如今都想不清楚,他既是喜歡你,怎麼頭一回見你還敢笑你,真是琢磨不清心思。」
她手肘捅了捅元娘,眉飛色舞道:「要是頭一回見面的時候,他也如現在一般,同你恭恭敬敬的,不叫你初時就討厭他,你如今可會喜歡他?」
元娘無奈地捧住徐承兒的臉,搓呀揉呀,好叫她不能繼續哈哈笑,「你再笑我,我下回不陪你出去了,看到時候再撞見那勞什子文什麼的,誰擋在你跟前!」
元娘昂起下巴,半兇悍半驕傲的道。
「我怕了你了。」徐承兒忙告饒,「我可少不了你,還請元娘你大發慈悲,寬宥了我吧,下回我還得靠你呢,才見了一回哪能看出什麼。」
元娘對自家小姐妹自來好性,哪會真的計較,當即睨了她一眼,故作高傲道:「成吧,但你得陪著我把小四合香做出來。明明你是先與我說的,怎麼能先同舅家表妹做了一遍。」
「真是,真是!」元娘本來只是隨意提個要求好借坡下驢,結果說著說著就滿腔委屈,氣得直跺腳,話都說不下去了。
本來就答應了和她一塊做小四合香的,從徐承兒回舅家起,她就心心念念的盼著,結果承兒竟然先和舅家表妹做了一遍,那和她再一塊的時候,豈不是會覺得無趣?
元娘環抱住承兒的手臂,驕橫道:「我不管,到時候你陪我做小四合香的時候,不許說無聊,不許說你表妹做的比我好!」
她與其說是驕橫,倒不如說是在撒嬌,惱的是最要好的姐妹心裡興許有別的人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