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氣得臉都紅了,死死盯著中年男客,隨時能暴怒傷人的元娘,聽見這聲音,不可置信抬頭,看向說了一長串話的人。
她猶如冷水澆頭,瞬間冷靜。
這不是那什麼文修嗎?
壞了,承兒沒在邊上。
早知道她就和承兒約在上午制小四合香了,現在顯然不可能突然跑去隔壁把承兒喊來。
但動靜這麼大,隔壁應該聽得見吧?
元娘只是出神了一瞬,很快就回神,她很清楚,當務之急是眼下的腌臢潑皮。
不把這潑才剝層皮,她就不姓陳!
敢欺負她家的人。
呸,找死!
中年男客見文修穿著衣料尋常,語氣當即不好了兩分,「那是她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公道不公道,無非是用來多訛些錢,也就是你這等乳臭未乾的郎君才會被迷惑。」
他反正打定主意,自己反咬一口,誰能奈何?
中年男客的臉頰兩邊都被王婆婆打腫了,說起話來臉疼,但努努力依舊能說清楚,他心下瞧不起王婆婆,但想起臉上的疼,又有些怵這老婦。
於是,目光硬生生轉到正在啜泣的梭糟孫娘子身上,他大步上前,扯住她的手腕,惡聲惡氣道:「賊賤婦,你自己說,我對你做了什麼,人來人往的,我能對你做什麼,是扯了你的衣裙,還是當眾奸了你,身上有個印不曾?」
孫娘子手慌眼亂,一個勁想擋著自己的臉,被他拉到人前羞辱,連以袖遮面都不行,又羞又氣,臉瞬間脹紅,手腕被個男人扯著,她空出的手指著他,「你、你……」
她說了半晌,也沒個詞,竟像是要氣暈厥過去。
忽然,他啊了一聲,叫聲悽厲,完好的一隻已經被燙紅,在冬日裡直冒熱氣,像是要熟了,真是碰也不敢,不碰也疼。
「呵!」元娘手舉著剛從爐子上拿起來的壺,她扯了一邊嘴角,白眼快翻上天,儘是不屑。
她不是傻的,依宋朝律令,遇歹人傷人,為救人而傷人是無罪的,如果歹人逃跑,甚至可以將其就地解決。
所以,趁著中年男人被剛燒開的熱水燙得哀嚎時,元娘指著他大聲喊。
「這回諸人皆是見證,你敢當眾攀扯良家女子,說些□□寬衣的話,脅迫她人。
「我可是為了救人才傷人的!
「諸位,見義不為,說到官府去都得受罰,你們還要無動於衷嗎!」
她要做實他的罪證。
元娘扶住孫娘子,她瓷白美麗的臉沒有一絲懼怕,表情兇悍,下巴昂高三分,壯大聲勢,「當眾欺辱女子,天理難容!」
「請諸位評評,若叫這賊人在此恣意猖狂,還有何公理?」
阮大哥的好友一直想幫忙,可總有人比他先冒頭,聽見元娘擲地有聲的質問,他當即反應過來,忙大喊道:「天理難容!」*
「天理難容!」
隔壁徐家的惠娘子夫妻不知何時也混進人群,跟著附和喊道。
人吶,最喜歡從眾。
本來都竊竊私語,見到中年男客這廝囂張至此,又有人開頭,面面相覷後,當即陸陸續續跟著附和,「天理難容!」
此起彼伏的大喊聲,縱然中年男客手疼得快廢了,臉上直冒大滴汗水,也湧進了耳里,想不聽都不成。
明明自己一直是一樣的說辭,怎麼這回情形不對了?
定是這潑女子挑撥的,他感受著手上鑽心的痛苦,更是氣血上涌,惱怒不已。
王婆婆早在元娘把圍觀路人帶得群情激奮的時候,就站到她和孫娘子身前,還把萬貫也給扯到身後,護著她們三人。
王婆婆膀大腰粗,往那一站,和座小山似的,護得嚴嚴實實,還頗有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她就等著中年男客惱極了,上來打人,做實他的傷人行徑,這樣一會兒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扭打在一起,好好教訓他一番。
果不其然,中年男客惱怒至極,把目光盯上了元娘,「賤人,讓你信口雌黃!」
他高舉著另一邊被元娘用碗砸出血痕的手,想要衝上去打人。
王婆婆完全不怵,然而還沒等她出手,四下都跳出人來攔。
魏觀一腳踹彎了他的膝蓋,阮大哥的好友掰折了他的手骨,阮大哥不知從哪摸到繩索,綁住了他的手。
幾人勠力同心,輕而易舉把人制服。
王婆婆緊繃的心神鬆了松,這回倒是不用她這老婦出手了,許久不打人,倒也手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