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眾人都是誇讚,但有兩人在方方入口的時候,似乎都是一怔。
魏觀夾鯽魚膾入口後,目光便是微凝,他又夾了一筷,仔細品嘗,神色凝重了些,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王婆婆。
他抿了抿唇,垂下的眼眸掩去思量。
倒是阮大哥邊上的柴青神色外露,吃過以後,先是疑惑,再是震驚,眼神探究地追隨王婆婆。
王婆婆似有所感,忽然笑呵呵道:「這魚膾好吃吧?也是機緣呢,我曾偶然遇見位回鄉的娘子,她原先在汴京做廚娘,聽聞照料的主家都是大貴人,後來落了難,這才不得不回鄉謀生。
「唉,也不知道她如今在何處,若非有她教的手藝,我老婆子怕是還開不得這油餅店,能有在汴京立足的手藝。」
聽到她這麼解釋,柴青眼中的疑惑驟然散去,只捧場道:「還好有這場機緣,否則我們還嘗不到您的手藝呢,滋味當真不錯,遠勝那些徒有虛名的廚子。」
說是捧場,但這話細聽總覺得不對味,還是自幼父母雙亡的文修要懂得人情世故一些。
他道:「還別說,我自來愛珍饈,常常在想,要是我家中有人擅此道就好了。見到王婆婆您,只恨不得是我的阿奶才好,能日日吃到這些佳肴,尤其是這酒糟四色,著實好滋味!
「今日回去,怕是夜裡都得惦念著了。」
文修這話果然把王婆婆哄得哈哈大笑,當即就道:「這有何妨,我還醃製了不少,不如你們都帶點回去嘗嘗。」
桌上氣氛又熱鬧活絡起來。
但魏觀眼中的深意依舊辨不明,只維持著原先和煦的神情,再熱鬧的時候,也不過是輕輕彎唇。既不惹眼,也不過於寡言。
*
也不知文修是怎麼個讚揚法,王婆婆真的額外做了許多酒糟吃食,還有些拿手的甜鹹兩餡的饅頭,叫元娘裝盤放入食盒裡,給他們帶回去。
盛情難卻,何況若是拒絕太過,豈不叫人以為在嫌棄,那就不美了。
而王婆婆則是覺得只給文修一人,顯得不體面,所以幾人都有份。
元娘百無聊賴的裝盤,挨個在食盒前放著盤子,暗自數到,這是文修的,這是阮大哥的,這是……
魏觀的!
給他多裝點,嗯,挑好些的塊頭,糟雞腿給他,翅膀給他。
文修嘛,可能是承兒的人,那不能給太差了,阮大哥更不能虧待,那麼糟脖子和爪子只好給柴青了。
而且柴青先前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有些冒犯,她不喜歡!
經過元娘的一番斟酌,總算擺完盤並裝入食盒內了,她拍拍手,欣然點頭,大功告成。
她可是最為公允的!
第54章
為此,當元娘把食盒挨個遞給他們的時候,笑得十分燦爛無辜。
任誰都會覺得這是個好心腸的小娘子,對自己還特別善意,哪能想到元娘是越幹壞事笑容越粲然的性子。
像柴青,見元娘笑靨如花,燦若春華,不免失神微怔,倒是邊上的魏觀瞧見了,主動往前半步,側身擋住元娘,儀態平穩,神色淡淡,「勞駕。」
這才把柴青驚醒,退後兩步,給魏觀讓了位。
柴青身姿矯健,相貌堂堂,自詡是個俠義君子,他興許偶有失禮,但絕非浮浪潑皮,盯著元娘看了那許久,也是因為她的確生得過於好看,實在不像是小門小戶能養出來的女兒。
而且,比起高門大戶的女子,她又更活潑嬌俏些,沒什麼笑不露齒,含羞遮扇的規矩,想笑時便笑得燦爛,除了家裡七八歲的妹妹,他很少見到這般鮮妍靈動,又毫無粗鄙姿態的女子了。
這才稍稍失神。
他好歹走南闖北,見識無數,怎麼可能是一見到美貌女子就垂涎挪不開眼的人呢!
柴青不免有些著惱,方才魏觀的舉動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他倒是給陳家小娘子解了圍,自己豈非做實了失禮輕浮的名頭?
偏偏魏觀所為壓根挑不出錯,即便挑明了說也是自己的不好,柴青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身軀,後知後覺回過味來,神色便不大好看。
好在他自來是個無拘的性子,雖然出身富貴,卻被寵溺上天,天生的不愛守規矩,否則也不會浪蕩江湖,四處闖蕩,只要有真本事能叫他心服口服,與市井門戶,乃至販夫走卒都可以交友。
阮大哥就是這麼認下的。
柴青沒有小心眼地計較,而是很快把這些思緒丟出腦海,並不以為意。阮大哥帶著他和王婆婆告辭,離開了陳家宅子,往阮大哥自己的家裡去。
柴青他家其實也在汴京,卻不願意這麼快回去,且在外頭鬆快幾日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