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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長的巷子,巷外嘈雜熱鬧,巷內卻像施了屏障,安靜死寂。

陳括蒼始終維持拱手姿勢,即便王婆婆不說話,他也毫不動搖,依舊直視著,目光如炬,毫無憂怖忐忑之意。

旁邊的孫大娘子,不,如今已經沒有整個孫家叫她來管,應喚一聲廖娘子,她神色擔憂,乃至跼蹐不安,萌生出退縮之意。

而孫令耀亦是低下了頭,他身上的錦衣華服已經換成了粗淺布衣,因為前些時候,剛被他拿去典當。

倒是背著最多行囊的老管事,他臉上的溝壑很深,愁意就沒一刻離開過眉間,時不時看看小主人,再看看大娘子,眼裡儘是心疼嘆息。

王婆婆本意是想看看犀郎究竟能有多大膽,卻不想把旁人嚇著了。

她讓了步,軟下聲音道:「別杵著了,先進去吧。」

誰也沒想到看起來苛刻不近人情的王婆婆會這麼快鬆口,就連元娘都目露詫異。

但元娘轉念一想,又覺得有道理。

阿奶的想法,不是簡單的助人或是善心。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家世之後,元娘看待阿奶,簡直如蒙了一層光芒,從前是欽佩,而今就是當做無所不能的神仙。

她覺得,阿奶做事,常常是有很多著處,明面上是一個緣故,暗地裡卻能達成旁的事。

但當下她說不好緣由,只是安靜的在旁邊聽。

直到阿奶瞥了元娘一眼,她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從荷包里取出銅鑰把鎖拆開,拿著銅鎖讓開路,尷尬笑著。

進門後,王婆婆看了眼人困馬乏的的孫家人,吩咐萬貫去倒水。元娘則自覺去找了些糕點,擺好放在盤子裡,端到院子上的石桌,小聲道:「家裡只有這些糕點了,粗鄙陋食,還請見諒。」

說完客氣話,元娘也不肯走,默默杵到阿奶背後。

她想聽一聽長輩們是怎麼說話的,再說了,自己也住在家裡,知道一下究竟要如何安頓孫家人,也是應當的吧!但元娘覺得阿奶不大可能把人塞到自己的房裡,因為她是未出閣的小娘子,以阿奶的行事,興許廖娘子會被安頓在阿娘或是阿奶自己的屋裡。

就是不知道孫管事要怎麼安頓。

家裡完全空不出屋子,哪怕是擠庫房也不行,還有很多當年退婚的綾羅綢緞等貴重東西在,阿奶不會允的。

元娘在出神時,王婆婆已經把話都說明了,客氣惋惜的話迅速過了一遍,直接開始安頓人。

「廖娘子與阿岑年歲相當,就先住在一塊,怎麼也比和我一個糟老婆子擠要好,我夜裡打呼,像廖娘子這樣嬌貴的人兒,怕是受不住。」

廖娘子急得直擺手,聲都摻了些啞意,「不,您肯收留我們,已是天大的恩德,就是在柴房裡擠一擠,我夜裡都要念佛誦經,謝您的善心了。」

王婆婆笑了一聲,晃了晃手,「誒,廖娘子說的客氣了,您家遭了難,犀郎與令郎是同窗,這些年令郎沒少在學塾照拂他,今日我家裡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也是應該的。

「再說了,我家也沒柴房。」

王婆婆說著,呵呵笑著,自我調侃起來,素來嚴肅的胖老嫗,也生出些風趣詼諧。

還別說,王婆婆當真可以做到對千人有千面,半點不生硬。

元娘看得心中驚嘆,自己還有的學呢。

王婆婆笑過後,又側頭看向孫令耀,「你就和犀郎擠一擠,床榻是有些小了,改日我瞧瞧,往邊上支兩塊板子,應是能寬敞些。不是婆婆不肯給你買大點的架子床,實在是那屋小,若大了恐怕沒處落腳。」

還不等孫令耀說什麼,廖娘子就搶先道:「您這就是折煞我們了,是我不好,當初該把六郎生得瘦一些才是。」

廖娘子邊說,邊拿帕子擦淚,還轉頭去同陳括蒼道歉,「真是難為你了,好孩子,你夜裡叫六郎睡外邊,若是他擠著你了,只管把他踹下去。」

站在邊上的孫令耀抬起頭,嘴巴張開又閉上,最後低頭,圓潤的雙頰抖了抖。

他體型雖肥碩些,但不至於胖成豕,而且唇紅齒白,五官生得沒什麼臃腫感,一眼看過去,並不醜。算是個眉清目秀的小胖子。

他委屈起來時,像是發過頭的麵團,叫人挺想戳。

陳括蒼話少可信,才不可能會答應這樣的事,更不會手足無措,只是板著臉,窗外光照的陰影下,愈發顯得他身姿板正,一絲不苟的答道:「不必,令耀睡內側,我起夜多。」

雖然是年輕的身軀,但是他習慣起夜,並且淺眠。

這話真不是在客氣。

廖娘子被噎了,也不生氣,捉摸不住頭腦的牽強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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