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在站在阿奶身後,把每個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裡,她覺得廖娘子必是個妙人,不是簡簡單單軟弱沒主意的性子。
至少她阿娘若是遇到這種境地,就不會主動開這個口。
而是會不住地哭。
沒掰扯太久,王婆婆最後讓孫管事夜裡住在鋪子裡,到時候給床被褥,他自己把八仙桌拼起來躺便是。只是這樣一來,他每日都要極早起來,恐怕睡得不會太好。
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讓他是男子,縱然是擠也擠不進來院子。
一屋子女眷,若非孫管事已經上了年紀,恐怕王婆婆甚至不會允准他住到鋪子裡。
說起來,三人里,頭一眼中最叫人唏噓的,還是孫管事。
他是孫家的老僕人了,跟王婆婆差不多的年紀,乾瘦的老叟,眼眶深深凹陷。元娘只見過他一回,是某次孫令耀和他家裡人置氣,自己跑來找犀郎,孫管事來尋的時候見過。
那時候,孫管事雖是個下人,但是很得主家信任,穿著是綢衣,身後跟著好幾個下人,坐著馬車前來,接孫令耀回去。
那些下人都對孫管事言聽計從,當時完全瞧不出他是個乾瘦老叟,只覺得威風凜凜,甚至不像管事,而像是哪家富庶的員外。
如今,剝了綢*衣錦緞,頓時老態龍鍾,原來他的背不知何時已經駝了下去。
這些時日,他為了主家的事也是四處奔波,知道有望救主君,他甚至連自己私產都給賣了。哪知道受了這樣大的打擊,整個人瞧著如風中殘燭,隨時熄滅,鬆弛的肌膚里藏著深深的愁苦。
有孫管事對比著,孫令耀倒是顯得好多了,他最多從一個花枝招展的胖孔雀,變成落寞自閉的胖鴨子。
白白嫩嫩,依舊能瞧出昔日養尊處優的痕跡。
元娘都忍不住想唏噓了。
看著孫家三人的落魄,元娘不禁想起阿奶和阿娘,不知她們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坦然接受從官娘子到鄉野農婦的變化。
幸好,自己對昔日的富貴日子沒有印象,否則,恐怕得耿耿於懷。
元娘出神的功夫,王婆婆已經從石桌上站起來,開始幫忙安頓孫家人的行囊。他們是被趕出來的,能帶出來的東西不多,為了能在逆旅落腳,孫令耀甚至把自己的錦衣華服給典當了,還有玉佩什麼。
他手裡其實還剩點典當的余錢,可是三人不事生產,若住在外頭,成日靠典當舊物存活,恐怕撐不了多久。
廖娘子倒是偷偷藏了點值錢的細軟,還想塞個金釵給王婆婆,當做謝禮,王婆婆哪可能答應。
王婆婆非但把金釵塞還給廖娘子,還指點起她,「這些都是往後你們保命的東西,別一時半刻全典當完了,那些容易髒污過時的錦衣大氅可以典當,硬貨要自己藏好。
「不是我咒你,乍然由大富一夜跌落,容易積鬱,鬱氣一重,什麼病啊痛的,保不齊就找上來。簪子玉佩當一個少一個,要為這樣要緊的事備著,可不能為了吃喝人情送出去。
「你的衣衫鞋襪全都換了去,當出來的錢,買兩匹布,找個鋪子裁成衣裳,這可比買成衣便宜。我不收你房錢,但你還有令耀,他束脩可不是小錢,筆墨紙硯看著不覺的,實則一買起來,錢和流水似的花出去。
「他若考中舉人,還有進士得考,我說句難聽的,若是考不中,難道你就捨得不供了?還是得找個做活的生計,坐吃山空是吃不久的……」
王婆婆洋洋灑灑說了許多,字字箴言。
若是旁的,她興許還幫不著這麼多,可一朝落難,是什麼滋味,該怎麼做,沒人能比王婆婆知道的清楚。
聰慧明智如王婆婆當初也是踩了一堆坑,犯了許多錯,才漸漸熟悉當下的日子。
這轉變,不是那麼容易的。
廖娘子也能察覺到王婆婆所言背後的拳拳真心,她這回是真的落淚,哭著向王婆婆道謝。
她們是在岑娘子屋裡說這些的,見廖娘子哭了,岑娘子默默幫她拍背順氣,感同身受的溫聲低眉,「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只要你家令耀出息,苦日子終歸望得到頭。」
岑娘子做農婦時,那日子才是苦得一眼望不到頭。
就是熬,咬牙熬。
她像是對廖娘子說,也像是對自己說,「等你兒高中,鑼鼓喧天,幫你官人洗清污名,到那時,什麼都會好起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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