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桌正中圍著金玉滿堂絞金雙層密針刺繡桌台布,正中擺著花籃,裡頭放了花果,前頭幾個果子上還貼了正紅的剪紙。
阿奶可是下了血本了,就算買的不是最好的蠟燭,看這一對,足有小臂高,少說也得兩百多文,可不便宜呢。
這架勢不輸除夕的時候祭拜先祖亡人,但也是不大一樣的,桌案上放的肉類要更講究一些。
有些應該是昨日準備的好的,有些還冒著熱氣,顯見是剛出鍋不久,也不知道阿奶她們從什麼時候開始起來忙活。
元娘踮著腳,左右張望了起來,犀郎的屋子還沒亮,現下還未到他每日起來的時辰,自然是不見亮的。
她乾脆摸去了廚房,果然,阿奶和阿娘,還有廖娘子,正坐在灶邊捂手。
別看如今才入秋,但天未亮之前濕氣重,就沒有不冷的,空氣里沁著濕濕密密的寒,總叫人覺得不舒服,半夜裡腳也是寒的。
最角落的竹凳上坐著萬貫,王婆婆塞了個烤芋頭給她,正邊吹手,邊來回換手,給芋頭剝皮。
她們三個人則壓低聲音說話,時不時捂著嘴笑,就是在灶火跳躍的陰影中,眉眼難掩焦灼。
見到元娘進來,她剛要張口喊人,就被阿娘給攔了,她食指放到嘴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元娘立刻捂住嘴,她差點忘了,今日可是他們的大日子,不能吵。
元娘走到灶膛前,王婆婆讓了點板凳出來,她抱了抱元娘的肩,又摸了摸元娘的手,「怎麼這麼涼?」
也不用元娘回答,王婆婆粗糲的手直接把元娘的手裹住,擱自己腿上捂著。
元娘乾脆就一塊坐著,慢慢聽,有阿奶熱乎乎的手,還有暖洋洋的灶膛,她這時候一點都不愛插話,能聽她們說許久許久的話,心裡也是安寧的。
「被褥里縫的棉花都拆出來,擱日頭底下曬了吧?」
「曬了,曬了!」
「廖娘子,你給換了蕎麥枕頭沒?」
「那就好那就好,若是用瓷枕,夜裡風在那刮,怕是要冰得頭疼,就是帶進去也不方便。」
……
王婆婆是一手安頓過獨子科舉的事宜,那時候她還是享福的門第,知道的自然比尋常平民要多,如今這老道經驗可算能用上了。
她呀,是真高興。
元娘沒能聽到想像中的閒話,倒是得了一堆竅門。
沒想到,考科舉,除了自身學問要過硬,背地裡還有那麼多講究,連水都最好自個兒帶了,連糕點都會被掰碎了檢查。
聽得她驚嘆連連,算是長了見識。
得虧家裡有阿奶在,否則,即便犀郎本事過硬,也真不一定能一回就過,萬一踩著什麼坑,就得第二年再來。那些坑哪是好趟的?都是一年年辛苦付之東流。
末了,王婆婆照例振奮人心道:「汴京發解試,那是除了國子監發解試最容易考中舉人的了,比別的州府,便是半隻腳踏入了舉人的門檻,犀郎和令耀都學得勤勉,都不必怕,只管安安心心的把人送進潛龍宮。」
阿奶不愧是阿奶,一語完畢,雞鳴嘹亮響起,陳括蒼的屋子燈一下就亮了起來。
不僅是陳括蒼的屋,那一道接一道的打鳴聲,像是天穹的亮光,千家萬戶的油燈大多都亮了,黃泛的光暈照亮了大半個汴京,如同輝映的燙金晚霞。
王婆婆忙站起來,指使眾人忙起來,萬貫也猛的把剩下的小半個芋頭一口塞進嘴裡,干綿沙密的粗糲口感在口中,乾乾的,香香的,就是吃得急,有些噎人。萬貫便往面盆里打水,邊用手捶著胸,好把芋頭咽下去。
故而,當陳括蒼剛推開門時,萬貫就捧著熱水進來了,而堂屋邊上的八仙桌也擺起了各色吃食。
都是意頭好,也好克化的,比如什麼廣寒糕,寓意高中,桂圓諧音是中狀元,雖然只是考舉人,暫且用不上這個含義,但怎麼都是好的,還有桂花糕,是為蟾宮折桂……
這滿滿一桌的吃食,都是家人的期許。
孫令耀一見就淚眼汪汪,桂花糕才咬了一口,眼淚就掉下來了,哽咽道:「娘、岑嬸娘、王婆婆,你、你們對我太好了,我一定要好好考。」
「可憐見的。」王婆婆往桂花糕上頭淋了勺白沙蜜,再夾到他碗裡,「你瞧瞧,當初多壯實的孩子,為了讀書熬成這樣,瘦得都不成型了。你放寬心,你這麼勤奮上進,只管去考,老天爺自會庇佑你考上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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