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岳王怎麼會來?
見到那些學子行禮的樣子,她慶幸起來,幸好自己沒去看熱鬧。許是因為知道自家的舊事,元娘要更關心朝堂,雖然局勢她涉世未深了解不清,可岳王是官家庶長兄的事還是知曉的,如今看他低下身段,平易近人的與這些學子們說話,甚至不時爽朗大笑的樣子,元娘忍不住冒出一個大不韙的念頭。
岳王是不是在籠絡人心?
那也和她沒關係,元娘很快把這個念頭趕出腦袋。
有些事,不是她這樣的平民百姓能多想的,萬一說漏嘴了,要命的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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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在腳店裡吃了好一會兒的茶點,那邊比試的結果也出來了。
被岳王親自判的頭名竟是文修。
魏觀遙遙望了眼,也輕聲誇讚,「文修以字見長,素有讚譽。」
徐承兒自是更失神了。
元娘一時不知怎麼寬慰,好在一會兒文修找來了,還帶著錢袋子裡的黃金十兩,那叫一個笑容滿面,春風得意。還要請元娘幾人去遇仙樓,但被婉拒了。
不過,近來汴京不太平,他們堅持要送她們到家附近。
元娘有意走慢,魏觀自然識眼色,也走得慢了些,叫徐承兒與文修走在一塊,能好好將話說清楚。
如此一來,元娘也就和魏觀同行了。
即便一起走,兩人肩隔一步遠,並不逾矩。
元娘忽然停下腳步,魏觀自然跟著停下,看向她,露出疑惑的目光,靜靜等她說明緣故。
元娘卻不解釋,只是伸出手,俏聲道:「香囊!」
哪怕不解其意,魏觀依然照做,低頭解開系帶,將香囊遞與元娘。
元娘讓他轉過身,接著,似乎打開香囊往裡頭放了什麼,又將其綁好,送還魏觀。她甚至叮囑道:「不許打開,等、等你歸家再說!」
陳元娘看似氣勢洶洶,在支使,實則還是有些怯意,手腳發虛,臉也染上煙霞。
故而,說完這句話後,她就頭也不回,自顧自往前,任由魏觀在身後。
即便如此,魏觀也沒有擅自打開,他輕輕一笑,照著元娘所說,只是重新系回腰間,大步踏前,與她並肩而行。
將人送至後,魏觀歸家,他將下人都遣下去,獨自待在書房,打開香囊,將其傾倒在平頭案上。
都是尋常的香料,他手撥弄尋了尋,忽而凝眸,落在了不起眼的花椒上。
第93章
還未及多看,只望了一眼,門外忽然傳開「叩叩」的聲音。
一道躬著腰背的身影印在在門扉上,斟酌著語氣,忐忑提醒道:「郎君,老爺喚您前去。」
「嗯。」魏觀眼裡輕柔的笑意頓時掩去,面色沉肅,說不上凶,但便似雕刻好的玉石,看著溫潤透光,觸之冰涼。好到了極致,但也沒什麼人氣,像古籍中娟秀清正的字跡,只是供人瞻仰。
他將香囊復原,重新掛回腰間。
在門外侍立的小廝憂慮不安時,門被推開,魏觀挺直地站於其中,淡聲道:「走吧。」
看著魏觀始終端正的身姿漸漸遠去,小廝擦了擦額頭的汗,大鬆了口氣。雖說郎君從未表露,也沒什麼砸東西、責打下人泄憤的惡習,但每每從老爺那回來,會比平時更為安靜,整個院子都沉甸甸的,一片死寂。
做主子的可以不覺察,做下人的卻要敏銳得多,只會更加忐忑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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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府很大,魏相公品階有,錢財亦不缺,修建府邸自然是放開手腳,池塘遊廊假山,樣樣不缺,在寸土寸金的汴京,甚至有專門飼養狸奴的園子。
正因如此,即便同樣住在外院,魏觀也約莫走了一刻才到魏相公的院子。
他到後,也並未立刻見到父親。
因著魏相公正在書房,裡頭還有幾個朝中官員,顯然都是魏相公一系的人,他們前來,無非是商議朝政,或是如何制衡政敵黨派。
魏觀已經習慣,他立於廊下,不動如風,靜靜地等他們商議完,間或傳來他們稍大的說話聲,有時還有笑聲,對政敵鄙夷的笑,想著算計人成了以後滿足得意的俯仰大笑。
穿堂風吹得魏觀衣帶裳擺獵獵作響,也使得他思緒愈發清明,他隨意抬眼盯著廊上一處祥雲彩繪,他父親是南地人,故而連畫這些的工匠都是從南邊乘船運來汴京的。描繪得如此精妙美麗,卻鮮少有人會向上望一眼,看完朱紅漆綠中的所畫的先賢故事。
建時如何靡費心思,也不過是落空,塗以先賢君子的典故,為的僅是客人來時偶然一瞥,驚嘆魏家家風在此不起眼的一角都能窺見,處處約束子弟,家風嚴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