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過去的無數年,拒絕探尋真相那樣,哪怕記憶就擺在眼前,嬰九也拒絕繼續想下去。
那太痛苦了。
……太痛苦了。
我望著那滴從嬰九的臉上,滴落到我手腕的血淚。
滾燙。它濺射開來,像在我的手腕上印上一個穠艷的血花。
好半晌,我平靜開口:「母親不會恨我。」
「她給我取名叫舟多慈,望我一生……平安順遂,多有慈悲之心,得成正果。」我很輕地笑了一下,「會給我起這樣的名字,有這樣的期盼。我只見過她幾面,也不記得她照顧我的模樣,但我知曉,她是愛我的。」
「這就足夠了。」
現在的舟多慈,已經能篤定地說出愛,和接受被愛了。
嬰九看著眼前人微微仰起下巴,好似很驕傲、無比耀眼的神情,眼間血淚滾動得越來越快。
我停頓了一下,又很緩慢地說,「她也不會恨你。大概只是……」
嬰九猛然開口:「那你恨我嗎?」
她問完後,卻怔了怔。
我也怔了怔。
在我沉默的這一瞬間,嬰九又忽然開口:「對不起。」
像一下打開了某種泄洪的開關,嬰九分明早就油盡燈枯的身體終於開始崩散,幻境劇烈晃動著。
她終於等到了某個時刻的降臨。
「對不起,阿慈,對不起、對……」
那眼淚到底是為誰而流的呢?
我看著嬰九漸漸崩解的身體,看著她漸漸殘破消失的面容,在最後一刻還在說:「對不起,你會恨……」
我唇齒微動,腦海在那一瞬是空白的,以至於意識不到自己在說什麼,甚至不確定我有沒有發出聲音來。
嬰九消散了。
幻境也隨之崩塌。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可憐]
第400章 權力的禁錮者
天旋地轉間,手腕上迸濺開的一點溫熱濕意,讓我以為是嬰九殘留下的鮮血。
但我低頭望去,只看見了晶瑩水珠在腕間洇開。
我微微一怔。
是……
崩塌的空間卻忽然凝滯住了,以一種毫無規律的詭異狀態維繫在身側。我立時意識到有什麼不對,曾經在預言夢中才聽過的那道分不出性別、年齡、任何特質的聲音也突兀地在耳邊響起,掀起一陣濕冷黏糊的悚然之感。
[舟多慈。]
「……!!」
幾乎是本能的,無數劍光自我指尖指向的方向射去,準確無誤地貫穿那道凝聚在我身側的人形。
光影構建出的詭異人形好像在某一瞬間被打散了,卻又很快恢復成原來模樣。
祂望向了我。
縱使那張臉模糊不清,無法窺見五官,但我還是能感知到那「注視」,牢牢地鎖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間,莫大的、無形的規則上的壓力仿佛傾覆於身,讓我由本能地生出焦慮和恐懼情緒來,睫羽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幾乎要握不住手中之劍——
不對。
唇齒中的腥味很快警醒了我,目光一瞬間再清明不過起來,而我對祂的恐懼在某種很微妙的庇佑下消散的無影無蹤,空氣中頓時只剩下兩相對峙的劍拔弩張。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身形由奇異光輝拼接成的、大概有五人高的魁梧怪物,微微蹲下了身,像是表達著友善一般。
祂說:
[我不是怪物。]
[按照你們的那些規則,我被稱之為——天道。]
我的瞳孔有一瞬的緊縮。
不過很快,我極緩慢地、一個字一個字開口。
「看來你是不打算和我說實話了。」
「我不是那個被你矇騙兩輩子的奪舍者。」劍氣迸發,摻金鳴之聲,攜帶著生機木氣襲去。我眼中殺機畢露,神色極冷,「你的話,我不信。」
劍鋒被什麼極柔軟的物質包裹住了,不得寸進。巨大的由光輝構成的怪物容納了它。
[我沒有騙你。]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