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橋看了看菜單,「點只熏魚、東坡燜肉、醉河蝦、糖拌番茄……松絲小籠再來只,然後三碗米飯。」
「兩碗,」卓雲流趕忙給他找補,「先生,吃不了那麼多。」
吳橋一想也是,又不是上貢,許師憲只能看看也不解饞,還是不要浪費的好,於是點了點頭改口,「那就兩碗,要不要再加個綠葉菜?」
卓雲流隨手一點,「那就炒包菜好了。」
「會吃啊卓道長,」吳橋眼前一亮,「這家做的手撕包菜是好吃,那就再加一個包菜。五隻菜,夠了。」
西湖邊兩個人五道菜,還不到兩百塊,比吳老闆賣掉的市中心大平層還划算。
雖說視線有些被樓牆遮擋,但多少也能瞥見點湖岸邊,怎麼不算湖景位呢?
吳橋往窗外看了看,八月天熱日頭落得也遲,這會兒都快七點了,天邊還是紫紅色彩霞一片。
等菜的時候沒話找話,吳橋想著雖然合同還沒簽,但往後和卓雲流這不太靠譜的道長也算是榮辱與共的拍檔,多少還是要相互了解一下比較好吧?
不過幹這行的有簽合同的嗎?還得去找程燦問問才行……不對,他也不能一輩子靠程燦。賣房的事都還沒講,還差點死一次,跟鬼上身似的。
哦,鬼上身也還沒講。
吳橋甩了甩腦袋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先拋開,轉過頭問,「卓道長,你既然是火居道士,為什麼一直住道觀啊?」
「嗯?」卓雲流坦然答道:「買不起房啊,先生,杭城房價竄火箭吶。」
同樣買不起房了的吳老闆:「……」
這還怎麼聊!
「吳先生啊,」卓雲流這時候突然又長了眼色,收起嬉皮笑臉撐著腦袋看了眼吳橋說:「你為何非要來做這生意呢?髒活累活,干不長久的。」
「為了錢吶,」吳橋倒是一笑,眼見著上菜,把東坡肉往許師憲那邊端了一碗,「死又死不了,只能想辦法活咯。干不幹得長久,也得先想辦法活下去才知道。」
「活路有這麼難找?」卓雲流抵了抵筷子邊扒拉菜邊問:「世道再差,發財的人還是那麼多……我賭你最多只能幹半年哦。」
「幹嘛非要說這種話?「吳橋不以為然,」我掙錢不就是你掙錢了。」
「我不喜歡同人合作,還是那句話,喃嘸也只是份工作來的嘛。」
糖醋熏魚又脆又鮮,卓雲流幾個月沒下山,齋飯吃得味蕾都淡出鳥了,早就饞了這種滋味,眼下真是食指大動,擺了擺手道:「自己接的生意能維持生活也就罷了,今時不同往日了,跟人拍檔是要餓死的。」
卓雲流說:「以為自己能發死人財的老闆們,最長的兩三年,最短的兩三個月都干不下去了。原因多種多樣,有看多了屍體自己心裡發怵跑了的,也有被客戶砸了店門徹底開不下去的,更有甚者虧了大把鈔票去跳了樓,最後還要找我收屍的……太麻煩。」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不拒絕?」吳橋好奇,「清虛道長不是叫你自己拿主意,拒絕我就好了……難不成只為了蹭一頓飯吃啊?」
「因為只鬼跟著你啊,」卓雲流也不打啞謎,直言道:「這鬼問題不小,或許要你性命哦。」
吳橋想說些什麼,還沒張口就又被打斷。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你給的太多了吳先生,」卓雲流很誠懇地眨了眨眼睛,「從來沒有人說過要和喃嘸先生對半開啊!沒法拒絕,能賺半年是半年吧,給你收屍我都不虧了。」
哦……吳橋噗地笑了下,原來嶺南那邊五五分成的意義是這個。
他轉過頭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語的許師憲問:「許哥,殯儀經紀人,你覺得我能做得好嗎?」
許師憲點了點頭:「能。」
他只是個人工智慧,他會說謊嗎?
吳橋滿意地勾了勾嘴角,又把糖拌番茄撥給許師憲一半,「小孩子都喜歡這個,你嘗嘗看……你能嘗到嗎?還是我給你插三支香?」
「嗯……」許師憲想了想,「一支就夠了。」
那就是不點吃不著的意思,吳橋點點頭,把許師憲的東坡肉吃了。
「下回我記得帶出門。」
卓雲流看他倆跟沒事人似的交流有些傻眼,感情自己白說一通。
「……還有。」許師憲說。
「什麼?」
「我不要你性命,你會好好活的,吳橋。」
卓雲流突然感覺背後涼颼颼的,TMD 原來要的是他的性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