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紅布遮眼,紅布上面會放一張黃古紙,黃古紙前面放一個開眼毫光符,這個符令可以讓人看到毫光,打開眉心「第三眼」,在閉眼狀態下也可以得見光。
觀落陰者要脫掉鞋子,裸腳觸地,坐在設有金紙的椅子上,等待道長點燃香燭,念誦咒語引導參與者入定。
觀落陰分為三個區塊,觀亡者、花樹叢和元辰宮。
由道長作法引導當事人以靈魂出竅的方式,親自下至地府,了解自己的命運及與去世的親人溝通。
比起法術,其實更像是一種巫術。
「觀落陰的風險很大,」許師憲拍了拍吳橋的肩膀說:「不要叫那小子做蠢事。」
蠢事。
他說這是件蠢事?
可是,為什麼要這麼麻煩?
先人還沒度奈何橋,開天目見一面不就行了?
啪,思緒回籠。
吳橋突然又想到,許師憲說過的,不是人人都好開天目。
許師憲沒說,開天目,其實都有好多的因果,都有好多的報應。
凡人,吳橋想,他自己也是凡人,可更多的人,想要見一面鬼,竟然這麼困難。
這世上足夠罵一句「見鬼」的事情多到數不清,可是能見鬼的人,竟然少到這麼可憐。
「你有把握嗎?」
吳橋問卓雲流,「實話同我講,卓道長,你有沒有把握。」
卓雲流聽到了,許師憲叫吳橋勸自己別做「蠢事」,為什麼,可是為什麼,吳橋卻問他,你有沒有把握?
沉思許久的卓雲流抬起頭看著沈小姐坦誠道:「七分吧,七分把握保你平安,三分把握,叫你得觀。」
觀落陰,不是人人都能成功的。
就算是名氣不小的道長來做指引,大概二十人中能有一兩個得觀,就差不多了。卓雲流說三分把握,聽著不高,其實已經像是在吹牛。
「多謝、多謝,」沈女士說:「煩請道長,不知何時可以……」
「現在。」卓雲流說,「現在這個時間不錯,還是需要給你些時間考慮?」
「不必了,現在就可以。」
「喂,」吳橋打斷他們二人:「什麼都沒準備,怎麼現在開始啊?」
「什麼都有啊,」卓雲流說:「先生,替人觀落陰,收費二百文。」
「你自己看著辦,」吳橋起身欲走:「這不是殯儀公司的業務,你願意做就自己做吧。」
卓雲流點了點頭也不攔他,只應了聲:「好。」
走出杭市殯儀館,吳橋看著霧霾深重的惡劣天氣,只覺得身上發冷。
館內的冷氣溫度低到好像太平間,一走出來雖然回溫卻仍然無有光照。
時間還很早,除了早點攤,街上只剩三三兩兩趕路的人。
往地鐵站走去的時候,吳橋脫下外套搓了搓胳膊問許師憲:「許哥,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許師憲不說話,所以他又接著問:「你的過去,你總想起來了一些,對吧。」
「你有過去的,對吧?」吳橋問。
「我又不是天生地養的鬼」,許師憲笑了笑:「不是什麼好事,不講也罷。」
「為什麼?」吳橋追問,「不是好事才要講,不是好事才能叫人幫。」
許師憲笑他天真,「都過去了,還有什麼好幫的?都沒有人在乎那些事了,照你講,我都死一次咯,總該要喝孟婆湯,還想過去做什麼?」
「我想知道啊」,吳橋停下來,儘管沒有太陽夏日的熱浪還是一陣陣地撲來,蟬叫個沒完,可他看著一小片空地好認真地說:「我在乎啊。」
「人是由一點點的過去拼起來的,只要還沒死,就沒有結束。那日清虛真人說得我都記得,他說聚氣為生,氣散則死,他說你尚有一氣在人間,可如果沒有人知曉你的過去,又怎麼算活著呢?」
許師憲不知道該怎麼答他,只覺得杭市的夏天或許當真過熱,簡直要把人的靈魂都蒸得化了,化成西湖里永遠無法平靜的一汪滾滾肥水,名留千載蕩蕩漾漾閃金光。
就算沒有意義,他還是讓了一步,把一點點的心像一汪水那樣輕輕地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