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留在靈堂,她不在,姥姥才會不放心離開。
吳橋當然尊重她的意思,總之,他們殯儀公司要做的事情也不過是幫助生者得到寬慰,能夠辦得到這個就行了,其他都無所謂。
卓道長正身著道袍佩長劍立身背念《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妙經》,是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Kevin和陳姜早就準備好了紙紮和紙錢,沈女士要求,這些全部由她自己來書上先人的姓名。
祭祀用的祭品都是要寫上姓名再投入火中的,不然會叫孤魂爭搶,燃起螺旋上升久久無法停息的火龍捲。
之前陳姜開玩笑地問過卓雲流,如果沒有子孫後代,到了地下收不到紙錢,會不會再被餓死一次?
卓雲流不以為意地拍了拍她的後背說:「別擔心,總會有人上錯墳的。」
什麼東西?陳姜聞言瞪大了眼睛,難道死掉之後真得等天上掉餡餅才能吃上飯了?
雖然覺得卓雲流肯定是在開玩笑,但鑑於他這人一向不靠譜慣了,所以一時之間,陳姜竟然也有些拿不準。
於是陳小姐只能好無語地講了個冷笑話來打圓場說:「那現在燒紙都有美金可以選,是不是地府還有美冥儲能發行?如果降息,地下經濟會不會面臨滯脹?」
這更是無稽之談,不過卓道長是九漏魚,根本聽不懂莫名其妙的經濟邏輯。
於是卓雲流抬了抬眉毛說:「冥幣面額那麼大早就通貨膨脹咯,現在都實行灰本位,按克重算。」
「真的假的!」
這話說得倒有點道理,陳姜大為震撼:「那還費那麼大勁加工紙錢幹嘛,原來這也只是為了豐富陽間產業鏈而已嗎……」
「停停停」,卓雲流被她念得頭痛認輸道:「我開玩笑的啦,事實上,人死了之後還要下去打工,打工就有工錢,所以不會餓死。但其實,正因為如此,生與死之間也根本不存在什麼「解脫」之法啦。」
「啊……」陳姜憋嘴。
卓雲流抬了抬眉毛問:「怎麼?你很失望嗎?」
「當然失望啊!」
陳姜拔高了嗓子喊:「本來以為人生不管如何總有退路,至少還可以死,至少死了之後還可以得到安息……現在你卻要跟我講死了之後還要工作,下去工作,叫人怎麼不失望啊!」
「不要這樣想嘛」,吳橋在他們兩人中間坐下,一人塞了一個橙子說:「贛南臍橙,好甜哦,吃吧。」
「誰會上班帶橙子來吃啊」,陳姜邊抱怨邊掏出大包濕巾扔在桌上,隨後抽出兩張開始擦手和手裡的橙子。
「又沒有水果刀,怎麼吃啦。」
「剝開吃啊!」吳橋看她一眼,「這種很好剝的,從上面扣開一個口子就像剝桔子一樣嘛。」
「人家做過指甲啦」,卓雲流說著招了招手問:「要不要我幫你剝?不收費。」
陳姜偏過頭,「不要,這種橙子剝開會有汁水沾到手上,如果要吃別人剝的,有點噁心。」
卓道長無語,真系好心乞雷扣……
「姜姜,我幫你吧。」
一旁的林佳敏突然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彈簧小刀,陳姜居然也沒再推拒,順勢把手裡的橙子遞給她。
林小姐用消毒濕巾擦了擦彈簧刀,削開橙子頂部又在側面各劃了幾刀向下一片,沒兩分鐘就剝好了,半點沒髒手。
陳姜笑著接過開好的橙子:「謝謝林姐啦。」
「噫呃,好噁心。」卓雲流故意很誇張地抖了抖肩膀。
吳橋笑了笑,又接回剛才的話題:「反正,地府也不一定能好過這裡,就先勉強多活幾年咯,至少熟悉嘛。」
「我就隨口一講」,陳姜邊吃橙子邊說:「現在的生活挺好啊,我知足常樂咯,暫時沒有真的為難到要去想到死的事情啦。」
吳橋愣了一下,他好想告訴陳姜說,姜姜,為難到想要去死的事情,大多不是一件的呀,一件一件,輕飄飄的事情壓下來的時候,或許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沒法喘過氣來了。
這種時候也會想到死,因為想到還可以死,於是喘出氣來。
不過要說這些好像也有點叫人難過,畢竟此刻無事,日日無事就是天大的好事。
吳老闆想,人生幾有得閒處,無事掛心頭。
「就算是不好的部分占得更多其實也都好正常嘛」,吳橋說著頓了下又擺手徹底翻篇,「算了,不講這個,下個月初大家一起去爬寶石山團建,怎麼樣?」
「團建?」林佳敏皺了皺眉:「可以不去嗎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