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紅事白事於一曲,《百鳥朝鳳》本來就是這樣的曲子啊!
吳橋抬起頭,那兩根燃著的喜燭表面正浮出一層細細密密的羽絲,無數鳥雀的影子從燭火的光背處掙扎著閃現,烏鴉的喙從雲雀喉管刺出,畫眉的尾羽在喜鵲腹腔綻開帶倒鉤的絨球。
隨後是視力,沒錯。
吳橋幾乎沒辦法思考,瞳孔收縮間,燃燒著的紅燭一點點變成了兩隻交頸的鳳凰,碩大的尾羽垂下來,每一片的尾端都鑲嵌著銅錢大小的瞳孔。
太詭異了,他甚至沒有意識到隨著煙與灰傳來的詭異香味。
那東西好像開口說了什麼,原本晴朗的天空以極快的速度暗了下來。
爆炸般的恐懼一下子把吳橋淹沒了,他頭也不回地拔腿往道觀里跑去!
不能出去,唯一的原則是不能出去!
死都不能出去!
……快跑啊!
還等不及細看,遮天蔽日的羽毛就如同箭雨一般從天空落下,在鳥羽堆成的雲層中,一隻碩大的眼球正乾澀地左右轉動著。
在與那東西目光相交的剎那,一陣陣惡寒沿著脊椎爬上了吳橋的後背,他下意識地撒開腿玩命般地向前跑去。
吳橋幾乎想要在腦中尖叫,那東西是什麼?
直覺告訴他不能去想,往前跑……一直往道觀的更深處跑,對。
不要想像……什麼都不要想!
他什麼也沒看見,吳橋試圖強迫自己不去思考空中的鳥羽與眼球,可越是如此反覆,那些畫面就越陰魂不散地浮現。
糟了。
不好的預感和詭異景象一齊出現,霎時間,無數牽扯著,如同密密麻麻血管一般鮮紅跳動著轉動的眼球出現在吳橋的四周,粘膩的血腥氣味擠滿了著他的口腔和鼻腔。
「嘔——」
大口大口吞下不知道什麼詭異噁心的液體後,跟隨著那些東西一起出現的,疼痛與一種莫名的撕扯感令他趕緊閉上了眼瞼。
吳橋不敢停下地往前跑去,踉蹌的腳步突然被某種膠質物絆倒,失重瞬間,猛地砸進了滿地蠕動的睫狀肌叢中。
黏膩觸鬚立刻纏上脖頸,強迫他擺出叩首的姿勢。額骨撞擊青磚的悶響里,嗩吶聲驟然刺破鼓膜:
「一拜天地!」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詭異的喝彩聲,劇痛如燒紅的簪子捅進視覺神經,吳橋似乎在一個晃神間聽見了晶狀體剝離的脆響。
「二拜高堂!」
吳橋想要爬起來,可是背後仿佛有什麼東西正按著他的腦袋,幾乎要把鼻樑骨都敲碎那樣,一下一下地往地上砸去。
「夫妻對拜!」
痛……好痛,那東西要挖了他的眼睛。
眼球……眼球……眼球!
三聲蠟燭爆響後,又是一陣嗩吶聲傳來。
「禮成,送入洞房!」
充滿彈性溫熱球狀物體的觸感憑空出現在吳橋的手心,到底還剩下幾種感覺沒陷入混亂早被他忘去了九霄雲外,一陣陣溫熱的液體順著鼻樑和臉頰滑下,無法忽視的疼痛感已經讓吳橋睜不開眼。
他順著顴骨一點點顫抖地向上觸碰,在薄薄的溫熱眼皮之下,能覺察到的只剩下高聳的眉骨與赫然出現的空洞眼眶。他向下按了按,那顆小球卻如同具有涌動的血管般在吳橋的掌心跳了跳。
眼睛……我的眼睛。
對!這就是我的眼睛!
吳橋幾乎欣喜若狂地要將那東西塞進自己的眼眶裡,可球狀物突然似有生命般從掌心滾落,他雖然看不見,可就是憑著一種莫須有的直覺往前追去,就在馬上要伸手夠到的剎那……
「等等,天天!」
什麼?
一種奇怪的聲音突然衝破鼓膜般的刺入了吳橋的耳中。
簧片震動,一律顫音像是冬日清晨沾著露水的枝椏一抖,隨後便是泛起幽蘭的清澈雨滴陣陣落下,像一朵水汽中將升未升的懸日,竟然壓過了嗩吶的鳴響和鑼鼓的旋律。
口琴?
瞬間層層的冷汗順著汗毛涌下,吳橋睜開了眼睛。
樂曲聲停住,四周一片寂靜,而他已經以一種向前取物的姿勢,將半邊的身體探出了道觀的後門。
第67章 燈花爆,喜事到
他娘的……吳橋在心中罵個沒完。
引誘就算了,怎麼還有把人逼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