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工裝衣上沾了雨水,碎發黏在了額頭,這樣的畫面實在是不太唯美。
周嶼淮眼睫微動,指節往裡收了收,一覽裴溪的慘態後移開了眼神。
「不用了,我朋友馬上就到。」裴溪擠出笑拒絕。
助理繼續說:「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的,您要不然先上來避一避。」
裴溪看向周嶼淮,對方正低著頭看資料,沒有半分抬頭的跡象。
「算了,不用了。」
天邊再度滾過雷聲,猶如千軍萬馬過獨橋焉吞著正片山林。與此同時周嶼淮撂起眼皮望她,手從衣兜摸出手機。
滑開後對準裴溪,「咔擦」一聲裴溪的狼狽定格在周嶼淮手機里,而周嶼淮整個過程一言不發。
裴溪瞬間怔住了,擋在額頭的手放下,質問:「你是在拍我?」
「是,拍了。」
周嶼淮淡淡地回答,不否認,手腕落在膝上慢慢地滑著手機。
雨中的裴溪一襲黑色工裝衣,身形襯托得極好,清爽利落的打扮倒是一點沒變,遮住額頭的手蓋住了半張臉。
前排的助理敲著方向盤的食指慢了下來,身子回到原位,也不敢說話。
「刪了,你禮不禮貌?」裴溪眯著眼,讓眼睫擋住額頭的雨水。
周嶼淮不理,充耳不聞事不關己的態度。
這下,裴溪不高興了,衝上前拉開車門一步跨進去,「砰」車門閉上,右手伸出搶周嶼淮的手機。
周嶼淮也沒躲,遞給她,低眸看了眼裴溪面上的水珠,迅速收回。
裴溪臉上的晶瑩大顆往下淌,馬尾因雨水的重量往下壓低了些。
濕潤的指尖三兩下點在屏幕上,將那張狼狽不堪的照片刪除。
她嘴裡嚷著:「說我不禮貌,你偷拍你禮貌?幾年不見怎麼變得這麼猥瑣。」
這還不夠,又點進最近刪除相冊,將照片徹底消乾淨才算作罷,抬手腕物歸原主,目光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人。
那應該是種熟悉感。
裴溪下巴抬了抬,手腕往上拖:「你要不要手機?」
前排的助理大氣也不敢出,只通過後視鏡小心瞄後排座的情況。
周嶼淮拿著紙巾盒,遞出時對著她的眼睛。
裴溪的眼神總是無關歲月的味道。
他剛伸手想接,裴溪手腕一抬後撇,松垮垮地一甩,手機「唰」一下從車窗飛了出去。
助理目光一震,連忙下車。
周嶼淮臉色頓時難看,握住裴溪的手腕,音量提高了一點:「你幹什麼?」
隱忍克制的怒氣只是紅了眉梢。
「吼什麼?你偷拍你有理了?」裴溪手腕往後帶甩開他。
周嶼淮眉目一僵。
他吼了?
哪兒吼了?
裴溪眉間是平靜,周嶼淮始終能保持著清淡地神色,以占主導地位的方式和她對峙,但總是撐不過幾秒。
她一向不強勢卻能在一場對視中占上風,這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東西。
周嶼淮壓著心口難抒鬱結的氣,別過頭:「我就該讓你淋著。」
這句話裴溪聽到了,伸手拉車門的動作慢下。
有的人就是這樣,不見不會認為自己在懷念。
一旦見著,對方的某些話都能讓你心口酸澀得慌,比猛灌一大口青梅酒還難受。
如果要總結,大概她會用難捨難忘來形容。
與此同時助理上車了,寸頭滴著水,往回睨帶笑道:「周總,手機沒壞,好著呢。」
周嶼淮始終保持著平靜的神色,接過助理遞來的手機,喉結不自然地滑動。
「開車。」他把紙巾盒擱到裴溪手上。
助理看臉色行事,在後視鏡里觀察裴溪,裴溪沒說什麼,手機連著震動好幾聲。
【許默:還堵著,你找到避雨的地方沒?沒淋著吧。】
裴溪捏緊了手機,她的臉色因為這事兒變得不太好。
車載香水的味道並不滯悶,但偏偏這樣的場合讓她難以呼吸,這種緊張感很多年都沒有再出現過。
「裴小姐,您冷不冷?要不要開會兒空調,別感冒了。」
雨刮器唰過前擋風玻璃,裴溪松唇回:「沒事,我不冷。」
後置鏡像是傳遞信號的地方,助理每看一眼,便會有下一步的動作,他笑了笑:「沒事,還是開著吧。」
裴溪在車內尷尬,喉頭堵塞得慌。
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誤會後的心虛。
其實至始至終周嶼淮都沒說話,她只知道以前的周嶼淮不是一個話很少的人,她了解以前的他。
但現在,頂多算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