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是一個過程,這個過程她還沒熟悉。
小亮習慣了山路,三兩下就和他們拉開了距離,這條巷子還有很遠的距離,裴溪抬頭往前望去,前面像是一條河道,盡頭的馬路上還衝刷著殘下的渾水。
裴溪喘了一口氣,胳膊忽地被人捏住,她轉頭。
周嶼淮眸光淡淡,聲音微微響:「能不能走?」
「我能走。」裴溪的確能走,不過是走得慢了些。
她不會拖後腿,也很討厭拖後腿,就像當年在裴媽媽和奶奶之間做選擇一樣。
周嶼淮睨她一眼,冷冷淡淡的,目光往前放。
「前面的水目測到小腿的位置,上來,我背你。」
周嶼淮這人從不拐彎抹角,要做什麼直接做,要說什麼直接說,總而言之對於情緒和感情,沒有什麼值得隱藏的,藏起來了,對方就看不見了。
這些道理,他一直懂。
裴溪見他繞到前面蹲下,背影還是恍惚如當年,籃球場上,肆意閒淡,檐角的水珠滴落在後背上,外套濕了一塊。
「愣著做什麼?再不上來,我把你扔這兒。」
周嶼淮輕微扭頭看她一眼,這種狠話以溫淡的模樣說出來,總是顯得違和。
裴溪猶豫,默默地靜站著,是在輕碰上周嶼淮的目光時,有了一絲慌亂,不敢多交會一秒。
「出什麼事情了嗎?」
前方是小亮的聲音,站得老遠對他們揮手,人往回趕。
周嶼淮單手搭在膝上,回:「沒出事。」
又轉頭,不慎瞥見裴溪漸紅的眼尾,不是沒有背過裴溪,是那份念念不忘在作祟,像破繭的蝴蝶,綻出一抹艷麗,又因這世界繽紛,不得不先收斂絢麗。
周嶼淮皺了皺眉:「要像昨晚一樣?」
哪種一樣?
是不問她的意思直接抱起她?
還是要抱著帶她過這條小巷?
哪種都不行,裴溪咽了咽口水,緩過了勁兒,附身趴了上去。
周嶼淮背著她緩緩起身,手掌緊拖著她的膝彎,一步步踩著往前走,裴溪摟著本能反應地放慢了呼吸。
這種氣氛就像是一張巨網,將兩個人罩在中間。
檐角滴落下冰涼的水珠,灌進頭頂的發絲,裴溪動了動,喉嚨跟著動了動。
呼吸就落在周嶼淮耳畔,耳廓瞬間被溫氣染紅。
肩膀也跟著往上動了動。
「不要亂動。」
周嶼淮提醒她的時候,聲音中有股慍氣,被磁性的嗓音推動,最後幻化出來一種哄人的味道。
「噢。」
小亮在前邊走,最後停在小巷的盡頭等著他們。
約莫過了半分鐘,裴溪說:「到前面可以放我下來。」
「你不是怕水?」
周嶼淮抬頭看向公路上的水。
裴溪怕水這件事,周嶼淮一直記得,談戀愛那會兒,裴溪班上有個女同學過生日,包了遊艇在海邊舉辦。
當時她們讓裴溪帶著男朋友參加。
打電話邀請時,周嶼淮就在邊上,他不喜歡熱鬧,不過還是參加了。
那時候的裴溪就像是一扇密不透風的圍牆,他總認為是自己猜的不夠,所以未等那扇門敞開,便和她散了。
他知道裴溪不會水,也會有點怕水。
裴溪的爸爸也不會水,所以車落水溺水走的。
「這點水還是不怕的。」裴溪亦常平靜地笑了笑。
雖然這麼說了,但周嶼淮還是沒有放,一直背著她出了小巷,再一直沿途上了馬路。
她隔著外套都能感覺到周嶼淮肌膚上落著一層滾燙,一點點溫吞她指腹的冰冷,最終她忍不住動了動,手指往裡收。
周嶼淮是感覺到肩部的酥癢,喉結上下滾動,用呼吸調整自己。
湍急的雨水沖洗著雨靴,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又走得讓他想再慢一點,慢到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