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都怪我,沒有注意到。」
聽女人帶著哭腔這麼說,丈夫也開始責怪:「都說了讓你少打牌,看個孩子都看不好。」
「你別老是指著罵,你幹嘛去了?」張姨幫腔。
丈夫這時候便不說話了,別過臉。
夫妻兩個人開著一家五金店,裡屋有張麻將桌,平時鄰里鄰居的都鑽在裡邊打麻將,今天也是一切照舊,但沒想到,因為泥地還沒幹透路滑了,小孩去撿河邊的瓶子才滑了進去。
「孩子情況怎麼樣了?」裴溪問。
「醫生說脫離危險了,沒什麼大事。」女人拉住裴溪的手,雙目含淚感激涕零,「今天真的謝謝你了,要不是你……」
說到這兒,女人又哭了起來。
周嶼淮吃完了東西,手里的碗筷擱下,椅子往後帶,起身。
張姨拍了拍她:「別老是哭,早幹嘛去了,現在哭哭啼啼的。好在裴小姐在那兒,又會水,那河道水可不淺,你們還真得好好感謝人家。」
周嶼淮也沒上樓,到吧檯邊要一杯熱水。
兩口子不停地鞠躬,裴溪應著:「孩子沒事就好,東西拿回去吧,我也吃不了,過幾天就得回家了。」
她視線在周嶼淮的背影上,不知道在做什麼,聽不見,更看不見。
張姨也幫著她說上兩句:「人家裴小姐來旅遊的,你這大包小包,帶也不好帶,把你家土雞明天逮兩隻過來,我給他們頓上。」
「好好好,我待會兒就給逮過來。」
夫妻倆也能察覺到裴溪不在狀態,收了尾就走了,關於感謝的後續,都在兩隻土雞里。
張姨嘖嘖幾聲:「好在是碰上了你,我聽說再晚一分鐘,那孩子都得沒命。」
「今晚又得下小雨,記得關好門窗。」
裴溪收了神色,唇角劃出一個弧度,點點頭應著張姨,眼睛又不自覺地向周嶼淮那邊看去。
直到人轉過來,周嶼淮手里端著一個杯子,沖好的感冒靈往前遞,依舊是沒有說話。
每到這個時候,裴溪總是做的挺差的,一點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合適。
「我……沒感冒。」裴溪這時候說話總是不由著心走。
周嶼淮二度抬了抬手腕,眉頭也跟著動了動,示意讓她拿著。
「謝謝。」
裴溪捧著這杯燙手的感冒沖劑,藥味竄上鼻尖,外面跟著響起淅淅瀝瀝的聲音。
「喝完了早點休息。」
周嶼淮說了一句,人折身上了樓,往常還會再多記一個她的表情轉換,今天沒有,今天不是清淡,是反常的態度。
裴溪只能想到,談戀愛時沒有說破過這些,周嶼淮又是一個記性極好的人,或許是覺得她騙了他?所以不高興了。
仔細想想,她沒說過不會水,只提過一句有點怕水,沒有把那些由頭悉數告訴周嶼淮。
裴溪喝完藥就早早上了樓,她洗完澡後才記得去拉窗簾,透過玻璃窗,她看到了隔壁屋的燈光,從縫隙鑽出停在樹幹上。
周嶼淮沒睡,影子也在樹幹上,還有窗簾滑動的聲音,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
她指節蜷縮,將厚實的窗簾攥入手心,任由金線螺紋壓著指紋,最後傳來酥癢的感覺。
見著雨夜裡的燈光被遮住了一般,她突然出聲,對著窗外喊:「周嶼淮。」
第27章 此少年
對方不說, 她能精準的察覺到情緒,這是好多年的默契培養出來的。
周嶼淮有心事的時候,話說得很少, 不似溫淡,通俗來講是個冷性子。
一個不會採用冷暴力的冷性子。
描述的話, 大概是,雪夜裡的月光撞上燈火,剩了寒、落了涼, 只剩一點餘溫。
那點溫熱很像是今夜隔壁投來的光束, 淺薄淡涼。
周嶼淮人沒有回話, 影子也不動。
裴溪像是用盡了畢生積攢的勇氣來解釋, 哪怕對方覺得這是狡辯也無所謂。
她想說,也想他聽。
「你有沒有話想問我?」
裴溪是第一次主動說這樣的話,還是在關於她不想提的問題上。
包括談戀愛的時候,每次都是周嶼淮主動問她,問她一切, 印象里最深的那句話,還是周嶼淮說的那句,讓她試著依靠他, 但先不要完全且絕對的相信他, 他希望她最信任的人先是她自己,然後再是他。
這話聽著特別偉大, 尤其是在那個二十歲。
那個他們都需要被保護的年紀。